解決完煩人的小鬼，司珈晔回到桂枝樓，那扇鐵門旁邊有個褪色掉漆的郵筒，鑰匙如今在她手裡。

幾天前，姚軍保通過司珈晔散布在各地的名片聯系到她，雇傭她前往昆南樓體驗兇宅，接收到這個消息時，同樣來到她手裡的還有委托費裡的定金，兩沓用錫紙包得很厚的一萬元現金。

現在那部分尾款出現在相同的位置，司珈晔打開郵筒時手機的電筒模式還未關閉，郵筒内部的東西折射出的白光差點刺瞎她的眼睛。

兩萬元的現金，一共兩百張紙鈔，被人以每份十張，一共分成二十份，這二十沓紙鈔再用兩三層錫紙包裹好，現在正七零八落地躺在面前的郵筒裡。

燈光的照射下，就像祭祀品裡疊元寶專用的銀紙。

司珈晔忍不住吐槽：“這是搞什麼，知道這些錢不是筆小數目，又怕風吹，還怕雨淋的，這很正常，但也用不着包成這樣吧……”

随即她就困惑起來，此次的工作的内容還未如實彙報，怎麼尾款就先一步送來了？奇怪的還不止這些，這位叫姚軍保的雇主是第一位通過現金投遞的方式向她打款，其他人都是線上交易。而且存放現金的也不是信紙，錫紙上也沒有留下收件人的信息，這種情況下，隻能是有人站在這裡，親自投放這些錢，并且那個人确信，唯一住在這棟樓裡的人會在某個時間段打開這座郵筒。

所以姚軍保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司珈晔沒有上樓，挨着行李箱坐在門口的樓梯上，樓道裡沒有任何照明設備，黑暗裡僅有的光源在她的眼裡閃爍。

她編輯文字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鐘，那份超越屏幕長度的大段工作總結在她按下發送鍵時跳出輸入框。

下一秒，醒目的紅色感歎号出現在聊天框的左下角。

司珈晔本就有疑惑，連續輸入好幾段文字，聊天界面裡隻占據一邊的對話框越來越短，發送鍵頻繁被點亮的同時，換來的卻隻有一長列感歎号。

如果信息不能轉達，她笃定電話肯定也無法接通。

果然，打過去的第一通電話顯示的歸屬地從馬來西亞變成了加拿大，而且無人接聽，第二通電話倒是有回應，不過是機械女音播報的空号提醒。

司珈晔挂掉電話摁滅手機，靜默的樓梯間裡，隻有她思考問題時按動指節發出的“咯咯”聲。

桂枝樓附近沒有監控，前街人流量密集，後街僅剩的監控被長期無人修剪的樹枝掩蓋，想找到這個送錢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想搞清楚原委，看來隻能上網搜索姚軍保所注冊公司在官網上留下的聯系方式。

點開那條網址，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則訃告，網頁的界面褪色成黑白，在沒有劃動屏幕情況下，姚軍保本人的遺像隻顯示了上半部分，臉部的鼻梁以下藏匿在另一端，留下梳到腦後的齊整白發融入整塊灰色背景，外露青灰的皮膚在色調的影響下模糊虛實，就像一片誤入清水裡的純白紙巾，看不真切，難以分清，隻有那雙暗含笑意的黑白眼珠在瓦灰色的背景裡如此靈動爍亮。

“訃告，在此，我們滿懷沉痛地向大家宣布，我們敬愛的姚軍保先生于2023年8月30日下午十六點五十九分在醫院因肝癌病逝，他生前與病魔抗争一年，即使病入骨髓神智不明，也未曾放棄建設西嶺的理想，我們在此由衷感謝姚軍保先生的崇高奉獻，我們将延續他的理想，繼續為城市創造價值……”

司珈晔語調平穩地念完這則訃告，将得到的關鍵信息逐一脫口而出：“2023年8月30日下午五點不到病逝，現在還不到七點半，肝癌，死前神志不清……”

“那麼，昨晚與我通電話的是誰？那個人的聲音可是跟病入膏肓這個成語沒有半點聯系。”

她有點懊惱昨天沒能把那通電話錄下來，要不然還能拿着錄音上門求證。

目前的狀況是尾款一分不差，該少的都沒少，很完整的委托流程。

隻是，多出一些不該存在的事項，雇傭她前往昆南樓的人絕對不是真正的姚軍保，這個人的動機和目的還不明确，如果隻是想讓她調查昆南樓，走完程序大家互不追究，沒必要特地用銷毀聯系方式的手段引起另一方的懷疑。還是說那個人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要制造懸念，促使好奇者找出相關線索，為的就是死死勾住司珈晔這條魚？

魚上鈎之後需要養殖一段時間，等泥沙吐幹淨了，再放上案闆去掉鱗片，開膛剖腹後洗淨血污，或許中間還會經曆漫長的腌制和懸挂，在這段時間裡，持刀人會去準備烹饪的工具和去腥增香的食材調料，大夥烹制，經過調料和食材的入味，最後這條魚會在滾燙的湯汁裡被人端上餐桌。

而此刻的司珈晔大概就是這條魚，上述的比喻裡，持刀人抓魚是為了完成“吃”這個工序複雜精巧的目的。

而這個身份不明的人很可能是想要完成什麼宏觀計劃一樣，她可能是魚，也有可能是那些調料，甚至會是烹饪食物的燃料，反正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為了完成“吃”這個目的，那個人需要周密地列出必需品，設置相關的條件等待摸索和觸發，此次的昆南樓之行很可能就是條件，而她司珈晔就是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