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需要半炷香腳程的路,她們隻花了半盞茶的時間便到了。
崔令儀回到照霞院的第一件事便是讓茜濃鎖好所有的院門,誰也别讓進來。若有人問起,隻管說是她病了。
茜濃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但看崔令儀和猶春溪月都一臉驚慌,也不敢耽擱,急急叫上兩個小丫鬟,将前院後門都用大銅鎖鎖起來。
饒是如此,崔令儀還覺得不夠安全。又親自将正屋的門窗都關上,心裡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三人坐在黃花梨卷草紋方桌旁,狼狽不堪。特别是猶春,連鞋都跑丢了一隻。
她看向崔令儀,面無人色,涕泗滂沱,顫顫巍巍,自責的道:“奶奶,方才都怪我。要不是我,咱們也不會被發現。”
崔令儀的臉色沒比她好到哪去,聞言歎息一聲,聲音沙啞道:“不怪你,這種事誰瞧了都會害怕。”
“那、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二爺會不會殺了我們滅口?”
崔令儀此時還算冷靜,給自己沏了杯冷茶一口飲盡,道:“我對他還有用,他應該不會拿我們如何,先别自己吓唬自己。”
這話也就安撫安撫猶春,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發虛。
沈恪方才分明是動了殺心的,此人陰晴不定,心狠手辣,自己知道他太多秘密,遲早都會是死路一條。
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溪月看着她們兩人魂不守舍的模樣,擡手理了理淩亂的衣服,道:“奶奶,廚房馬上就要送晚膳過來,我先出去看看。”
話音落下好一會兒,她們都沒什麼反應,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溪月沒有再說,起身朝外走去。臨出門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崔令儀,眸中閃過一抹不過如此神情。輕勾唇角,翩然而去。
金烏西墜,夜幕四合。
今晚上連毛月都沒有,窗外黑漆漆一片。重門落鎖,各院的下人也都睡去。
崔令儀不施粉黛,換上一件寬松的素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長一段時間,她怎麼都無法入睡。因為隻要一閉上眼,腦海裡面全是沈恪殺人時的場景。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一件接着一件,讓她心力交瘁,疲于應付。有時候她都在想,與其這樣受折磨,還不如把命賠給沈家,一了百了。
可每當她有這個念頭時,又會想起父親那張日益蒼老的臉和看她時心疼的眼神。
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兄嫂侄子,所以沈家絕不能出一個弑夫之女。
胡思亂想了一陣,更加沒有睡意。崔令儀長長的歎息一聲,按了按發脹的眉心,想起身喝口水潤潤嗓子。
然而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響動,似是有人進來了。
她睡覺時不習慣屋内有人,服侍的下人都知道,所以晚上守夜也隻在外面。秋冬時節天氣寒冷,更是連守夜也不用。
如此說來,此人必定不是照霞院的下人。
崔令儀立即警覺起來,又躺回床上,屏住呼吸,悄悄側首透過朦胧的蓮紋茜紗帳往外看去。
屋内隻留了一盞燈火照明,光線十分昏暗。沒過多久,果然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人影出現在屏風後。
那人逐漸靠近,走入她的視線,崔令儀赫然發現來人竟然是沈恪。
刹那間,後背驚出一身冷汗。
她連一動也不敢動,忙假裝自己已經睡着。耳朵豎起,能清晰的聽到沈恪的腳步聲離自己隻有一丈之遙遠。
怎麼辦?怎麼辦?!沈恪一定是來殺她的!她該怎麼辦才好?
沈恪看着帳後緊繃的人兒,輕笑一聲,停在黃花梨方桌前,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道:“嫂嫂莫怕,我隻是想跟你聊聊。”
他的聲音柔似春風,惹人沉醉在藕花深處。
崔令儀見被他戳破,咬了咬唇,隻得硬着頭皮掀開帳子。信手拿過挂在雕花木架上的外衣披在身上,警惕的盯着他。
“二叔深夜闖入我房中,怕是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