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蛀空沈家,一頁頁的翻看過去,隻見賬冊上密密麻麻的簡直是觸目驚心。
賴媽媽指尖發顫,掐了把大腿内側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抖着嗓子解釋道:“太太明鑒,府上的用度都是三豐商行按照慣例每日送來的。商行的東西品質上乘,價格自然也比外頭的貴上一些。朱婆子對我早有不滿,她嫉妒太太重用我所以才想出這種毒計陷害。還請太太明鑒,勿要聽信了她的胡言亂語啊!!”
“我胡言亂語?”
朱婆子嗤笑一聲,看着她不鹹不淡的道:“你每月的月錢才一兩銀子,你女兒怎麼穿得起五兩銀子一匹的寶花羅?!”
衆人聞言,紛紛看向紫蘇,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确實是寶花羅。
這種料子顔色鮮豔,但穿在身上并不舒服。官家太太們看不上眼,平素又見慣了绫羅綢緞,所以未曾留意到寶花羅這種東西。
下人們也不會買這種不實用的料子,因為不經磨,隻有像紫蘇這種有些體面但又買不起其他料子的人才會買。
賴媽媽臉色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那是、那是她自個兒攢錢買的。”
朱婆子不屑道:“你兒子上私塾光束脩就花了三十兩,那日還有人看到你在錦繡齋花了三十兩賣了支珍珠玲珑八寶簪。那簪子現在就在紫蘇身上吧?你敢說這些銀子都是你自個兒的?!”
“我.......我.......”
賴媽媽壓根不敢搭話,腦海裡亂作一團,眼中閃爍着驚恐,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至于紫蘇已經完全吓傻,跪在那兒瑟瑟發抖。
吉祥撇了她一眼,低頭在魏氏耳邊道:“太太,奴婢也經常聽下人們說紫蘇的用度頗為講究,每日都要廚房單獨給她做一道菜。”
魏氏的眸色徹底冷了下來,重重合上賬本往賴媽媽面前一扔,壓着滿腔怒火道:“你還有何話可說?”
“太太饒命!太太饒命!我知道錯了。”賴媽媽頭皮發麻,忙拉着紫蘇不斷磕頭求饒。
然而魏氏已經不想再聽她們母女任何狡辯了,嫌惡的挪開視線,道:“去找個人牙子來,把她們拉出去全都發賣了。”
“不要太太!”
賴媽媽大驚失色,惶恐地拉住魏氏的衣裙不斷哀求,“求太太看在小人伺候二十年的份上饒了這回,求太太開恩啊!”
然而她才喊了沒兩句就被幾個粗使婆子用破布堵上嘴,拉了出去。
沈瑤見到這一幕心情極好,原以為這次要不得已放紫蘇那賤人一馬,沒想到她們母女自己作死惹怒了母親,總算是出了心裡的那口惡氣!
而坐在她對面的沈娴與她的表情卻截然相反,看着賴媽媽被拖出去的背影緊咬下唇,目光中似有害怕和不忍。
魏氏疲憊的歎了口氣,對朱婆子道:“此事你做的很好,往後廚房一應事務都交由你來處理。”
朱婆子一喜,“多謝太太。”
“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
衆人起身告退,見魏氏被吉祥扶着去了裡間,沈瑤拉上沈娴率先離開,能個眼神都沒有留給她。
崔令儀對此不甚在意,帶着猶春和茜濃落在最後。
走出房門時,她忽然聽到拐角處傳來吉祥的聲音。
靠近一看,隻見吉祥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一衆丫鬟們,揚聲道:“往後你們隻管低頭做好自己的事,倘若還有妄想攀高枝兒的,先掂量掂量自己那幾斤重的骨頭,當心摔下來時粉身碎骨,都聽明白了嗎?”
那幾個丫鬟不寒而栗,紛紛答道:“聽明白了。”
崔令儀收回視線,默默轉身離開。
這個吉祥倒是個聰明的,她估計早對紫蘇心存不滿,但礙于賴媽媽的身份一直隐忍不發,直到紫蘇自己犯下大錯才果斷出手。她那句話看似無足輕重,實則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回到照霞院,已是晌午。日酣花半醉,夏困柳三眠,崔令儀草草用過午膳便睡醒了。
茜濃閑來無事,坐在檐廊陰涼處,懷裡捧着一個竹籃。籃中有各色絲線,她從中挑出桃紅松青二色,手腳麻利的打絡子。沒一會兒,絡子便已成型,是個精巧的梅花攢心式樣。
猶春蹑手蹑腳從屋裡退出,小心關好房門後兩步擠到茜濃身邊坐下。杏眸亮晶晶的,興奮道:“你可瞧見紫蘇方才的樣子沒有?她吓得好似沿街亂竄的耗子,可太解氣了!”
茜濃一笑,手上動作不停,“她膽子真大,居然敢在大爺斷七之日去勾引大姑爺。就算這次太太保下她,日後也得找個機會處置了。”
“這就叫自作聰明!話本子寫落第才子和相府千金,而她這是位卑丫鬟與侯爵公子。以為是和和美美的一段佳話,實則不過是謅掉下巴的胡言亂語,也就她會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