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華公主的視線在聞笙身上停留了一刻,又不着痕迹的移開。
“放過你,你能去哪兒呢?”
“去哪裡都好,奴隻想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最初是我貪慕虛榮,明明知道他大有可能已經娶妻,還是為了可能的富貴掩耳盜鈴,跟他走了,殿下,這是我自作自受,我也已經得到了該有的懲罰,請殿下高擡貴手放了我吧。”
寶華公主覺得好笑,這個女子始終說的是她與趙複銘的故事,而她寶華隻是一個局外人。
李華盈雖然不喜歡自己的丈夫,可是這個女子三番五次假意受傷惡心她,令她煩不勝煩。
堂堂大良的嫡公主,竟然被趙家牽制許久,被賢惠溫良的虛名綁架。
李華盈回想這一年,感覺自己真是着了魔了,竟然真的打算洗手做羹湯,與趙複銘做一對比翼鴛鴦。
“春娘,你知道嗎,本宮要和離了。”
“你既然豔羨這榮華富貴,我可以成全你,明日,我就正式替趙複銘擡你為妾,從此以後趙家無有正妻,你就可以做這他名義上的妾,實際上的女主人了。”
春娘聽了這話,原本歪歪斜斜的身子一下滑落到地上,匍匐跪下:“殿下…殿下要…和離?”
李華盈坐在寬大的主位上,身體輕輕地向後仰,換了一個更舒展的姿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嗎?趙複銘在街邊見到你,見色起義哄騙你為妾,到此為止你都是無辜的。”
“但是,你聽信趙家人的命令與本宮打擂,處處為難我,挑唆我與趙複銘的關系,這些,你都不無辜。”
“本宮其實很好奇,你們到底在想些什麼,趙氏一族早已顯現頹勢,如今複起的繁榮,源于這樁與皇家的婚事。”
“而你,為什麼覺得與我作對,能為自己換得好處?”
春娘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跪在地上開始低低地哭泣起來。春娘在三日之内,經曆了小産、長跪、背叛,身體無比虛弱,不住的顫抖。
她從前窮苦,被這富貴迷花了眼,整日輕狂無狀,還被人當了槍使。這幾日也算是看明白了,趙複銘的愛意不過是裝出來惡心公主的,她春娘的性命,在他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又或者說,在這些權貴的眼裡都算不得什麼。
想明白這一點,她更加的害怕了。
春娘的頭發是淩亂的,沾了灰塵和汗水黏在臉上,衣衫單薄,手指因為過分纖細顯得骨節十分粗大,寶華公主看着她蒼白瘦弱的身子,終究是不忍心,讓人将她扶起來。
李華盈心中暗歎,趙複銘當真是狠心,而且不止狠,更是陰毒。看樣子,春娘也不可能是自然的小産,還不知道她受了什麼罪,而且小産之後這樣的脫衣罰跪,就算是不死,也會留下一生的病症。
為了讓自己脫罪,把曾經甜言蜜語的情人害成這樣,倒是比她曾在軍中看見的折磨人的手段,更加狠上三分。
“帶她下去吧,留在公主府裡,雁還,讓府醫去看看。”
雁還應聲而去,帶人将神色微訝的春娘帶了下去。
“你出來吧,去坐。”
屏退了殿内大多數的侍從,寶華公主看向屏風,喚她。
聞笙上前施了一禮,自始至終都低着頭,恭敬守禮,不卑不亢。
她能夠感受到公主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可她并沒有動,隻是安靜坐着,任由李華盈打量。
“你适才為何阻攔阿婷,你難道并不覺得是春娘害了本宮,是本宮自作自受?”
聞笙聞言一笑,道:“殿下既出言問我,便是未曾怪阿笙,阿笙也知道,以殿下的心氣眼界,也從未真正怪過春娘。”
“哦?何出此言。”寶華公主坐正了身體,此時對聞笙更加來了興趣。
“春娘一進來,殿下就吩咐人為春娘安排了凳子和軟墊,您從一開始就心軟了,驸馬...趙公子的為人,想必您比我更加清楚,也更明白他的涼薄心狠。”
“于是,阿笙便才您從未怪罪過春娘,春娘貪慕榮華富貴,是出身窮苦早就的必然,殿下明白,是趙複銘和趙家刻意為之才讓她當了槍。”
“而阿婷姐姐若真打了她,真正的罪魁禍首就達成目的隐于身後了。”
“這件事情,我猜趙公子故意留她在此,未必沒有後手,屆時,趙氏一族驕橫跋扈、欺侮公主、蓄養外室的事情,就會被他們粉飾成内宅争風吃醋,殿下的英明也會就此收到損傷。”
楚聞笙條理清晰,直擊要害,寶華公主微微一挑眉。這個女子,最初見時直覺她柔弱造作,如今看來,倒是個有見地的。
而且無論此間發生什麼,她總是最沉着的,心緒波瀾看上去毫無起伏,雖比阿婷還小上一些,看起來卻更加穩重成熟。
但是,她這為人處世見人三分笑意的模樣,總讓她覺得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