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伏夏日,炎陽烈烈。
繁茂的樹冠間,幾隻鳥雀兒不厭其煩地蹦來跳去,啁啾清脆,蕩起一陣微風。
橫斜的一根粗壯枝桠上,坐着一名妙齡少女。
她懷裡抱着一柄長劍,微垂着頭,秀眉緊緊蹙起,表情甚是有一點難以置信和苦惱,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事兒。
此時,甯嗣音正是在思考自己剛落入的境地。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死了一遭之後,竟然又在這異世活過來了,還是在一本書中。
這是一本仙俠小說,主打一個就是虐戀情深,而她現在的身份,就是促成虐戀的橫亘在男女主之間的一根刺的所在。
還是一根死去的刺。
原著中,她是一個三流門派的大師姐,身負照管宗門上下的責任,男主正是她的二師弟。此番他獨自出門曆練,未料中了魔頭的埋伏,不僅受傷還失了蹤迹。
身為宗門大師姐,她得知消息,當即飛身疾趕過來,欲将人救出來,但卻沒想到因此不慎隕落了。
現在她既穿過來,自然是不可能按照劇情那樣發展了。
思及此,甯嗣音忍不住輕輕歎息一聲,坐在樹上也有些久了,剛想動一下,底下一個小心翼翼又熱切的聲音傳來:“女俠!女俠!你想得如何了?”
甯嗣音目光一轉,當即看到了圍在這棵大樹周邊的男女老少,個個皆是神情倉皇,又帶着殷切的期盼。
出聲的是一個老者,看到她垂目望來,又顫巍巍道:“老夫知道這實是強人所難,本來這也不關小姑娘的事,而那魔頭也極不易對付。方才與姑娘說的那位少俠,行俠仗義,孤身進了那險地,如今這麼久了也沒有一點消息,我等實在着急,還想請姑娘幫忙打探一二。也罷,此事姑娘為難……”
“我去。”
輕柔又堅定的聲音蓦地打斷了他的話。
那老者一愣,擡起頭,就見這少女從樹上輕輕巧巧地一躍而下,一身簡潔的山岚色衣裙,清清爽爽,頭上簡單绾了個發髻,斜斜插着一支簪子,手上還執着一柄長劍。
衆人懵然之際,又見她微微一笑,道:“諸位放心,那位先去的少俠正是我的師弟,我此番就是來尋他的。既然知道了魔頭的所在,我這就去了。”
原主一路風馳電掣趕來,但并不知男主出事的具體所在,到了之後,隻好先在這附近打聽。
果然碰到了許多因此失去親人朋友的苦主。
原主初初到來,這些人就看出了她的不同,知道她是修士,又見她是打探此事,紛紛把事情原委與她說了。
恰在這時,她穿了過來,接替了原主。
如此,她驟然面對這麼繁雜的狀況,自然是與之前不一樣的,他們也看出了她的為難。
甯嗣音知曉原著劇情,男主沒有大礙,而這一處魔窟後頭也有人來解決,她大可以一走了之,不必做如此一樁有生命危險的事。
但是,她方才思索了半天,接受了自己的處境,也想起了自己已經答應了這一群人,要去把他們的親人朋友救出來。
做人,不能言而無信。
況且她的修為足夠應付魔窟的危險,隻需小心一些。
……
魔窟在群山之間的一片谷地。
甯嗣音飛身落在半山腰的隐蔽處,往下看去,這魔窟聽着可怕,看着卻分明是凡間常見的莊子。
她一個縱身下去,來到莊子跟前,仰頭看向這高高的牆。
外頭罩着一層結界。
甯嗣音撕開一個口子,閃身進去,繼而又輕盈地翻身跳進了牆内,在裡頭左拐右拐了一會兒,果見到了打鬥的痕迹。
想必這就是男主的手筆。
這時,另一個方向傳來一陣說話聲,伴着一些痛呼慘叫。
甯嗣音沉吟了一下,被抓走的人極有可能就在那兒了,當即往那個方向而去。
所幸一路上也沒有什麼魔物,她走得很順暢,走過幾個廊道之後,就到了一個院子之前,裡頭的慘呼痛嚎更大聲了。
甯嗣音趴在牆頭上,兩隻眼睛悄悄往院子裡瞧,幾隻奇形怪狀的魔物正對幾個人行刑,好似方才男主來營救,給這些人帶來了希望,現下這些魔物來立威,叫他們的希望又都破滅了。
“想跑?乖乖地都待在這裡,不然就重重地打!”
“不跑了不跑了……”
“饒命!饒命啊……”
好在目的也隻是立威,這些魔物倒也沒有下死手,甯嗣音暗暗觀察了一會兒,記住此地的方位,到别處查探去了。
這莊子建得廣闊又複雜,甯嗣音在四周仔細查看過後,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之處,此時還剩中間那座大殿,那裡應當就是魔頭的所在。
還沒靠近,就聽裡頭傳來喜氣洋洋的聲音。
“哈哈哈,這人真是不知死活,竟敢單槍匹馬闖進來,還以為多厲害呢!還不是隻配在您腳下啃泥!”
這聲音粗犷又嚣張,所談論的無疑是男主的事,甯嗣音悄無聲息地貼近窗邊,往大殿裡看。
她這處角落隐蔽,但也實在不好觀察,恰好有一個屏風在前遮擋了視線,隻隐隐約約看到寶座上坐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