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再三相邀,甯嗣音也頭疼了,無意間瞥見不遠處的少年,他仍孤寂靜默地立在道旁,有人過來與他搭話,他也不做搭理。
她想了想,對那固執的老者道:“實在不便,師門有命,完成任務後當即返回宗門,我也不好違背師命呢。”
那老者聞言,也知道宗門規矩森嚴,隻好不再相勸,叫她下次若是經過此地,務必給他們一個答謝的機會,才肯道别。
之後甯嗣音又迎來一波人的感謝,好容易才從人群中掙脫出來。
人們漸漸離去,方才還熱鬧嘈雜的地方,一下子就不剩什麼人了。
甯嗣音走到那少年的面前,看他似乎在看那一輪緩緩降下去的夕陽,也不打擾他,誰知這少年忽然轉過了身來。
一雙黑眸在暗沉的光線下更顯得烏黑幽深了。
甯嗣音忽而想起來,自從在那間偏僻的屋子見到他,再是商讨計劃,剿滅了魔窟,一件一件事,這期間她竟然沒有和他通過姓名。
她笑了笑,道:“我叫甯嗣音,你叫什麼?”
落日餘晖照在她的一邊側臉上,映出她眼裡淺淡純粹的笑意,少年動了動唇,嗓音有些低地道:“我叫奚瑾。”
“奚……瑾?是美玉的那個瑾嗎?”少女若有所思地喃喃問道。
奚瑾垂眸,輕輕“嗯”了一聲。
互通過姓名,甯嗣音頓覺兩人的關系又拉近了幾分,往四周一看,竟然一個人影也沒有了,想起這少年一直孤零零的樣子,不由問道:“你沒有親人朋友在外等你嗎?”
這一起魔頭擄人事件,許是發生得不久,又有男主先去搭救,直到她完全将人解救出來,那魔頭也沒來得及吃上一人。
除了被魔折磨所受的傷,幾乎沒有亡故,是以一直在外苦等的親朋都等到了人。
他們都是附近居住的百姓,現下也都回了家。
這少年竟成了一個意外。
想起先前那魔頭說的,是到了外頭閑逛,才遇到的這少年,難不成這少年的親人都遭了魔頭的毒手?!
奚瑾回望了她一眼,嗓音壓得低低的,似是想起了什麼傷心的事,道:“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還真被她猜中了。
這少年的家應是叫那魔頭毀了!
所以出了魔窟,無人等候,無人接他,現下更是無處可去,天地蒼茫之間,竟無他的容身之地。
甯嗣音心生同情,雖說她也是才穿越而來,但對一切适應良好,已然将那未曾到過的師門當成自己的師門,當下就要回去了。
相比之下,這少年簡直太過不幸,不但被擄去了魔窟,險些喪命,得救出來,也是家破人亡,什麼都沒有了。
那可恨的魔頭!
這時,那輪夕陽已徹底落下了山,一抹晚霞留在天際。
涼涼的晚風襲來,吹起少年的衣角,迎風獵獵,也叫甯嗣音看見了衣衫的破損處,以及那幹透的血痕污漬。
實實有些狼狽。
他修為不高,堪堪能夠對付那群魔物,眼下沒有受傷,隻是一身白衣髒破不堪,略顯狼狽,倒也算不上什麼事了。
此前剛收拾完那群魔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這少年的狼狽,還想問他需不需要她的幫忙,可惜叫那兩個男修打斷了。
眼下終于得了空,甯嗣音當即道:“我給你處理一下衣服上的髒污吧。”
她施了個除塵術,衣裳上的髒污瞬間除去,白衣恢複一新,隻是那破損處就沒有辦法了。
少年一身破爛白衣,發髻松散了些,落下幾縷頭發,風徐徐吹過,瞧着十分可憐。
甯嗣音忽道:“你沒有地方可去,不如跟我一同回宗門?”
聞言,那少年擡起頭,漆黑的眼眸望定了她,遲疑道:“這……是否會有不便?”
倒是沒有拒絕。
甯嗣音笃定地道:“沒有不便,沒有不便。鄙門不大,沒有那許多規矩,我自可以做主,到時告知師父一聲就行!”
為了打消他的疑慮,甯嗣音又道:“我是宗門的大師姐,我說了算,在未有合适的去處之前,你可以安然住在宗門裡。”
這少年終歸是一個小修士,但應當沒有拜入什麼師門,否則也不會一時沒有去處了。
之後有什麼打算,也是之後的事了。
現下得有一個暫時的去處。
果然,那少年似是思索了半晌,覺得此言甚是有理,深深作了一揖,語氣感激地道:“多謝……甯姑娘,給在下提供一個容身之地……”
未等他說完,甯嗣音就擺擺手,道:“不必如此。此番你也是遭了難,這也非你之所願,我隻是略略搭了把手。再說,這次得以順利剿滅魔窟,也是多虧了你!功不可沒!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少年垂眸對上少女的笑臉,似是為她所感染了一般,心頭的顧慮徹底消去,也揚起了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