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
負責看守南區十六房的藍帽子接收完判決書,他的眼睛差點瞪破電子屏,“那不是個Omega麼?”
這裡是共和聯邦的管轄區,Omega不會被判處死刑,屬于他們的隻有終身監禁,在專區永久服役。
編号x5028,霍承星。
七天前由聯邦海虹艦隊擒拿。
執勤同事默默調出了死刑犯剛更新不久的檔案。
“s級Alpha?”藍帽子大聲呼出。
“之前那個是假身份,上頭重新安排了檢查,他身體裡沒有Omega的生理結構,再說,你看看他,Alpha不就是這樣?”同事嫌惡的眼神露出來,“一個s級Alpha幹什麼不行!偏要殺人犯法,更是什麼手段都使了出來,連信息素都作假!”
“我真被他給騙了。”藍帽子的眼睛依然瞪得很大,他撇撇嘴,扭頭看向牢房裡的男人。
死刑犯正被精神力抑制鎖圈着脖子,他跪在牢房的中央,被釘在房頂的鍊條束縛着四肢。
在這裡,隻有信息素是自由的,氣味穿過了那扇屏蔽門,聞起來像高階星特産的赤楓果,奢侈品香水的原材料。
他的信息素沒有Alpha獨有的攻擊性,才會被誤認成高階星的貴族Omega,他外形又異常的出挑,膝蓋扣在地上,挺直的背影拉滿了整面牆,埋着頭,暗沉的金發蓋住臉,單單露出一截鋒利的下巴。
藍帽子記得這人剛被關起來的樣子,眼睛一睜又冷又硬。
“醒醒,你的判決書下來了。”他走進關押區,大力地敲了敲牢房。
囚犯睜眼了,陰影中就浮現出一抹深邃的湛藍色,濃縮,凝固成了一個圓,這是外邦人獨有的瞳孔。
藍帽子将判決書投影到牢房裡:“好好看清楚了。”
霍承星擡起頭,鼻梁從發縫裡挺出來,他的目光在屏幕中央轉了一圈,臉上有傷,青紫紅腫的顴骨沒有阻擋他的視線。
判決書很短,他沒看多久,嘴唇先彎成一條雀躍的弧線,發出沙啞的呵呵聲。
他不該笑的,因為長時間缺水嘴唇已經幹硬,輕微動彈表皮就會開裂,可他依舊爽快地笑着,無視血肉裡繃緊的刺痛,面不改色地把撕裂的血珠舔進了喉嚨裡。
明天上午六點,執行槍決。
落款處是審判庭和執行官的簽印。
藍帽子疑惑地盯着他,問他有沒有異議,這是固定慰問囚犯的環節。
“當然,我很滿意。”霍承星高興地說:“如果時間能提前,我就更感激了。”
藍帽子覺得他是瘋了。
死刑犯到挨槍子前經常會瘋的,他們犯罪的時候倒是痛快,在沒吃牢飯之前,覺得撒泡尿就能繼續逍遙。
這個死刑犯沒有親屬,屍體沒人收就由聯邦統一火化灑進忏悔爐裡,藍帽子以為不會有人探監了,但在一小時後,x5028牢房附近的警員被下令撤離,屏蔽門外出現了一個人影。
藍白調的軍裝,軍帽壓低他的發梢,以至于他冷酷的一張臉就埋沒在陰影裡。
海虹艦隊的總指揮官,共和聯邦史上最年輕的上将,也是霍承星的判決執行官,秦深。
他像座山一樣立着,嘴緊緊合着,很長時間都沒有發出聲音。
但他踏來時的腳步聲硬得像鐵,霍承星知道是他來了,所以頭也沒擡,先戲谑一聲:“我該對你說聲恭喜,畢竟是老朋友了。”
秦深一絲不苟的軍裝上多了一項軍功獎章,他來得匆忙,大概是剛從表彰會議上趕過來,畢竟能抓住紅色級别的罪犯是值得贊揚的功勳。
秦深臉色一塵不變,他知道霍承星在說什麼,是嘲諷還是揶揄,這不是他在乎的。
他目光沉甸甸地鎖定在霍承星身上,從發梢到下颚,從脖頸到膝蓋,将他狼狽的模樣一點點拓印進眼睛裡。
“為什麼投降?”秦深終于開口,他像在不冷不熱地叙述着一個事實。
“投降?”霍承星問:“現在改口說我是特意投降的,能減輕處罰嗎?。”
“不能。”秦深說,“無論如何,你的死刑不會改變。”
秦深帶領的海虹艦隊,負責防衛共和聯邦的第三級别防禦,駐守在交通要道雲林星海。
兩年前,艦隊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以Omega難民的身份混進海虹救助中心,挾持了中心所有難民,對艦隊造成了巨大損失又拍拍屁股揚長而去。
霍承星,s級紅色通緝犯,殺死了共和聯邦數位軍人,以及海虹艦隊副指揮官。
海虹艦隊的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卻一直沒能将他緝拿,而這樣一個擁有s級精神力的Alpha,卻在一周前,聯邦在沒有犧牲一個人的情況下将他順利俘獲。
他将雙手舉起,身為失敗者,在關進第七區牢房之前,依然帶着調笑的口吻,他沖秦深耳邊說了一句話,“處決我的時候,開槍的那個人隻能是你。”
他是故意投降的,秦深清楚這一點,于是自顧自講道:“你的精神力沒有受損,一直以來,你效力于叛黨陸晖,但他已經死了。”
“你有很多機會逍遙法外,而你,也不是那種會殉主的人。”
“總指揮大人。”霍承星認真喊了聲,他擡起胳膊,鎖鍊讓他無法挪動半分,所以他的手腕隻能别扭地吊在空中,他說:“沒有陰謀,沒有後路,直到你殺死我,我們的遊戲就算正式結束。
“你想結束?”秦深說:“你一直想殺了我,但你還沒有成功。”
霍承星說:“那是曾經的事了,不能允許我變心麼?”
秦深說:“我了解你。”
“了解我?”霍承星語氣詫異,他終于舍得擡頭,看向秦深的眼睛,黑河一樣的瞳孔裡就添上了一抹鮮明的湛藍。
秦深說:“就算你隻有一個人,你斷了腿或是失了明,也絕不會放棄你的目标,那像什麼呢?”
“是瘋狗。”他說:“瘋狗松口是因為什麼呢?這一周裡,我找到了一種可能,是它發現自己咬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