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尋桃遭他推得跌坐在地,腦瓜子嗡嗡的,一時間還回不過神。
然,尋桃從不是個耐心充足的,見他舉措離奇,心裡便愈是着急,“你說話啊,到底痛不痛?”隻是她一靠近,他就扯着嗓子嗷嗷嚎叫起來。
耳朵都要聾了。
仿若鑽入耳朵将要刺透耳膜,這嗓音條件,被關了還愁旁人聽不着嗎?
眼前宮監攥着衣衫的指節泛白。不知是痛還是為何,冷白的手指肉眼可見的微微顫栗。縱是與他不對付,尋桃心底還是不由生出幾分憐憫。
她沉沉歎了口氣。
那小太監臉頰泛紅,就連耳根都紅了個透徹。
他渾身犯哆嗦,慌不疊地撈起淩亂的衣衫,掩住敞露于外的皮膚。
那模樣,像極遭人欺負後泫然欲泣的小媳婦。
往前靠去的一霎,他驚惶往後躲,清眸盡是警惕,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泛滿眼角的桃紅愈發秾豔,耳尖紅得似是要滴血。
哦,連鼻子都紅了。
看把孩子疼的。
乍然間的某一刻。
尋桃忽然陷入一瞬的遐想。經年過後,她覓得如意郎君得以成家。她氣急敗壞攥着藤條來回踱步,指着眼前的泥孩子,氣急敗壞。
“你是啞巴了嗎?你說話啊!說話!你會不會說話啊?”
……
片刻後,尋桃蹲在牆角下。
垂眸望着手背上一排牙印,那一瞬,她感受到史無前例的疲憊。
看來,顔玉書是啞巴了。
不,他可不啞,還會咬人呢!
*
在顔玉書不回話時,她這急性子必然是忍不了的。
越是如此,她越是捉急。
私以為,他是因傷處過于疼痛而不願張口回話。她一心急便自己上手,想檢查别處還有沒有傷處,誰料,那小太監周身發顫,捉起她的手一口咬了下來。
還朝她罵了一句。
“你這色胚!”
沉默了片刻。氣急敗壞的尋桃罵了回去:“呸,你才色胚!”
她乏了。
再也不想見到這個殺千刀不識好歹的死太監了。
不過睜眼閉眼的功夫,卻猶如抽去了周身的力氣。尋桃如斯想着,雙膝一軟跌跪在石磚地上。像磕在了石子之上,撕裂般的痛意霎時四處蔓延。
這稻草下還有石頭?!
尋桃疼得龇牙咧嘴,連忙撥開鋪在石磚上的稻草。
借着從直棂窗滲入的絲縷光亮,是一截手臂長短的鐵杆子。置于手中丈量一下,有些墜手,敲在石磚地上乓乓的響,打起人來該會很疼。
那麼……這是不是就可以用來……
思及此,尋桃緩緩回過了頭。
顔玉書還坐在那,但身上的衣衫已然穿着完好。
與其視線對上的一霎,那小太監肉眼可見的遭她生生吓了一跳,他從地面彈起,緊貼着身後的窗牖戰戰兢兢地往旁邊挪。
顫顫巍巍的,聲音也帶了顫:“你……你又想作何?”
顔玉書從未如今日這般覺得褚尋桃可怕。
從前隻覺得她不過是隻仗着主子偏寵作威作福的紙糊老虎,沒想着,她竟然敢動手殺人!這是惱羞成怒想滅口了麼?
隻因輕薄不成就痛下殺手?
那道目光落在身上,如刀的寒涼刺骨。
開口問了句話,褚尋桃卻未答。
她面色陰沉,那雙烏圓的杏眸猶如一汪死水,依舊專心緻志地盯着他所在的方位,渾身似乎聚攏煞氣。手裡執着的鐵棍又粗又長,劃在地上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響。
目光冰冷,似是要将他穿透一般。
他怕死嗎?
大抵也是怕的。
隻是死在褚尋桃手裡,他卻是不甘心的。
他想起臨死亡最近那一晚,無盡的蒼涼似是要将人吞沒,耳邊是孩童們低低的咽泣,迷蒙中,他隻有一個想法。
便是活下去。
所以,無論如何他也得拼死一搏,大不了一起下地獄!
思及此,顔玉書攥緊了袖下冰冷的手。
*
那扇窗牖是用木闆釘死的。
據她那日觀測,大抵是時間久了,又長年累月遭受四季雨水洗刷,那一層木闆早已翹邊。且上頭用的釘子已然腐蝕了大半,闆雖厚,可使點力氣也不是問題。
有了!
這回真的有了!
頃刻間,尋桃腦中冒了靈光,心中一喜登時闊然開朗。她攥緊手中那截鐵杆子,空出的左手胡亂捉起累贅繁複的裙擺,便跨着大步朝窗牖奔去。
哒哒的腳步聲于封閉的柴房中格外清晰。
她來了!她過來了!
顔玉書登時打起十二分精神,連腰杆都不受控地繃起來,眼眸牢牢鎖定沖其而來的少女。
尋桃心很煩。
那太監也忒會擋視線了。
為盡快印證想法可行尋桃亦沒帶多少耐心,腳下步子一頓胳膊一擡,飛速将擋在前頭的顔玉書撥向一旁,“一邊玩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