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屋外許久未見的尴尬兄弟,卧室裡夏滿兩姐妹就顯得自如很多。
“他倆應該不會尴尬死吧?”夏滿掀開被子下床,目光慢悠悠轉向門口。
“應該不會,周耀彬至少不會讓話掉地上,”明玥相當熟絡地拉開她衣櫃,給她挑選衣服,她拿起件盛垣亓身上相似黑色衛衣,忽然饒有興緻地說,“盛圓圓還是那樣,對你永遠跟别人不同。”
房間窗簾挺多年沒換過,好像是從亓似錦上學時用到現在的淺粉色蕾絲窗簾布,過于少女甜美,剛來的那幾天夏滿還挺不适應。
窗簾緊閉,空間裡透着點粉調的暗昧柔光。
夏滿背身過去系内衣扣,聞言,手不禁停頓片刻。
“他不一直那樣嗎?”她随口說着,擡起手臂胡亂套上内搭短袖。
明玥見狀,把選好的衛衣褲子揉了揉丢到夏滿懷裡,微微一笑:“周耀彬那沒心眼的,原本剛剛都準備莽莽撞撞進你房間裡了。”
可能鬼混在一起太久,對待夏滿,周耀彬沒太多嚴苛的性别意識,除了堅守異性之間的基本底線,他幾乎把當成夏滿純哥們。
“然後呢?”
“盛圓圓不知道你平時睡覺也穿的整整齊齊吧,”明玥說,“然後,就把周狗拽住了呗,說要讓我先進來看你有沒有穿好衣服。”
夏滿套上連帽衛衣,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才後知後覺明玥的惡趣味。
牛仔褲黑衛衣,這一身跟情侶裝有什麼區别?
她沉默幾秒,還是決定裝傻,轉過身“唰”地拉開窗簾,卧室瞬間被照亮。
夏滿悄然揭開話題:“你倆要待多久?我跟你們一塊?”
“不用啦,我們一會兒就走,我倆就是先坐車過來踩點,認好門以後方便來找你倆玩,”明玥上前摟上她胳膊,“我爸媽馬上就開車過來了,然後我們就去看幾個畫室,了解完就直接回去。”
“你什麼時候想學美術了?”夏滿問她。
明玥在椅子上坐下:“為了考大學嘛,六月集訓半年混個能看的聯考分呗。”
她說着說着,想到夏滿的成績,又說:“要不你也走藝術算了,你吉他彈得那麼好,而且——”
她戛然而止,對上夏滿的眼神,又把那後半句咽回去。
“幹什麼欲言又止的,想說什麼就說。”夏滿靠着桌沿,搓了把臉。
明玥看着她,咬着唇最終還是說了:“你們家這幾年條件也好起來了,季蘭姨都能送你留學,參加藝考也沒多大問題吧?”
“……”
她又何嘗沒研究過這件事。
“很貴哎。”夏滿唇邊揚起笑來,伸手像撸貓一樣在明玥腦袋上揉了揉,那平靜笑意就好像在她說什麼無所謂的事情。
明玥心裡有些堵,垂下眼直到最後也沒再提這件事。
下樓前,夏滿和明玥還擔心這倆哥們的氛圍得有多幹,事實證明還是想太多,坐一塊開把遊戲比什麼都強。
四人又聊了一會兒,明玥爸媽開車快到新延市區,夏滿和盛垣亓送他們出巷口,目送着他倆上車,轉身往回走。
夏滿兜帽搭在腦袋上,偏陽光肆意撒下來,将露出的那幾縷發絲照成淺金色,盛垣亓瞄了她一眼。
“心情不錯?”他手抄在兜裡,與夏滿并肩前行。
夏滿揚頭看了眼清澈無雲的藍天,嗯的那一聲比平時還要輕快許多。
明玥他倆來得就早,這會離開也不過才剛九點多,雖然身體還沉着,但她舒心地伸了個懶腰,像是餍足的小動物。
快到家她忽然想起一事:“你昨天幫我拿書包了嗎?”
“我們大小姐吩咐了,我能不給你拿?”盛垣亓聲音懶倦,挂在他指節處的一串鑰匙清脆地響,跟巷子爺爺奶奶瑣碎閑聊聲同奏,“在我房間呢。”
“你放你房間幹嘛?”
“……順手。”
昨晚放學回家,盛垣亓拿着兩個書包上樓,夏滿房間門虛掩他沒進去。
開門進自己房間卻看見夏滿仍在他床上沉沉睡着,他幾乎把兩個書包丢在桌上就轉身落荒而逃。
洗完澡後的一段短暫時間,嗅覺會變得格外敏銳。
睡前盛垣亓裸着上身掀開被子剛躺下,三秒鐘後他直接翻身起床,默不作聲從櫃裡拿出新的床單被罩,換掉四件套。
他腦子是不是被夏滿荼毒了?
開門回家,他倆一前一後上樓,盛垣亓剛摸上把手,準備拉開自己房間門,夏滿跟着在他身後就要進屋。
盛垣亓腳步一頓,手幽幽撐在門框上擋住她前進,擡起眼皮:“你幹嘛?”
“拿書包啊,大哥。”夏滿無奈地看他,防着她跟防賊一樣。
他收回手,夏滿從他旁邊擠過去,兩件衛衣衣角微微摩擦,盛垣亓垂下眼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他們穿得太像了,黑衛衣,牛仔褲,像情侶——
意識到自己不經意的聯想後,盛垣亓蹙着眉,煩躁地蹂躏了把自己的頭發。
他是腦殘吧?狠起來他就是連自己都罵。
夏滿從門口就已經看見,自己書包的白色小狗玩偶在椅子上露出條小短腿,盛垣亓自己的書包倒是不講究地靠着桌子腿放在地上。
她朝自己書包走近,步伐卻逐漸變慢,一股奇怪的感覺湧上來。
住進來這段時間,夏滿從未真正意義上走進過他房間,平時撐死在門口敲敲門掃一眼,踏進青春期少男的卧室這還是第一回。
天氣晴和,日光灑進房間,似乎飄渺浮塵都在空氣中變得肉眼清晰可見。
夏滿深吸口氣,拉開椅子,正準備提起書包帶,視線卻落立在電腦屏幕旁那瓶橙金色的方形玻璃瓶,她伸手觸碰到那瓶身。
“這是我送你的那瓶?”夏滿拿起來,沖着陽光晃了晃,那是瓶香水,現在還剩大半瓶的樣子。
盛垣亓靠着門框沒個正形,他緊盯那香水愣了片刻,抄在兜裡的手指僅他可知地蜷了下。
“嗯。”他擠出這麼一聲來。
這是夏滿在盛垣亓升高中那年送他的生日禮物。
從前夏滿一直以為香水大都是甜膩膩的脂粉味,某次上網她才知道,居然還有水果調的香水,于是她研究好久,買了瓶阿蒂仙的柑橘園。
盛垣亓身上總有股剝開青橘,橘子皮汁液擠出來的那種清爽苦感,微微帶着酸甜少年感,她還以為這家夥總會噴呢。
那香水卻并沒用掉多少,聽說香水會揮發,放置兩年也差不多揮發到這程度。
夏滿安靜地将玻璃瓶放于原位,手臂挎着那書包肩帶就要往走,餘光裡,瞥見靠牆的單人床,跟昨天完全不同顔色的四件套。
“……”
還挺,嫌棄她的。
盛垣亓低頭揉揉眉心,剛好錯過她眼底片刻流露出的異樣。
夏滿面不改色地走出他房間,好像經過時不小心肩膀在他手臂處用力撞了下,盛垣亓扭頭看她,冷酷少女就隻留給他個背影。
“還難受嗎?”他冷不丁問,“沒事中午出去吃飯不?咱倆一塊。”
夏滿依舊面無表情,推開自己卧室門:“我要寫作業,你自己吃去吧。”
然後“砰”地一下,關住自己卧室的門,旁邊隔壁的卧室木門似乎被這股勁帶動着震了一會兒。
這就是生理期的女生?
盛垣亓忽地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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