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遲疑,試探地問道:“……喂?”
夜半的露水風夾帶着醫院的消毒水味道,輕輕撫在她的臉上。
“喂。”
“你沒挂電話嗎?”
“我還以為你會挂,”言斯誠笑道 ,“你突然就沒聲音了。”
聽着對面的人聲線不改,語氣也沒什麼端倪,越清歡才稍微放下心來。
“一點了,你都不睡覺嗎?”
言斯誠痛心疾首:“這個年紀,你怎麼睡得着?夜半無人畫稿時,你難道不應該去趕稿子嗎。”
“……行,資本家的醜惡嘴臉。”
“剛剛還一口一個言哥呢,現在就資本家的醜惡嘴臉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越清歡的心情竟平靜了些許。
挂斷電話之後,連着臉上的肌肉也沒有原先那麼緊繃。
隻是挂斷電話之後,另外一邊的言斯誠臉上卻沒有那麼輕松。
他數學不好不代表腦子不好,從剛剛她說的話,再結合她找自己預支稿費的事情,其實已經能猜出一個大概了。
她得有多難過。
剛剛假裝沒有聽見,不過是因為她本身不想讓自己知道,那就假裝沒有聽見。
他手裡握着的筆尖已經用力戳在紙上,在紙上暈出一點鮮明的墨迹。
越清歡挂了電話,定了早上六點的鬧鐘,打算趕在沈老太太醒之前去把畫闆拿過來醫院。
大概是太累了的緣故,她把手機定好鬧鐘放在床頭櫃上,腦子一沾上枕頭,沒過那麼兩三秒鐘,瞬間就睡着了。
就在越清歡睡着的不久之後,沈老太太就睜開了眼睛,她轉頭看向越清歡的方向,神色有些許複雜。
良久,還是一言不發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接連幾天都在挑燈夜戰,越清歡竟然在醫院裡睡了這幾天最好的覺。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早上九點多了,陳阿姨也已經來了。
“你回去吧,今天不用來了,”沈老太太嗔道,“在這礙手礙腳也幫不上什麼忙,還占了人家嬷嬷的床。”
“沒我在這怕你太想我,再好好看一會兒,後天你想看也看不見了。”
“想看還不能打個視頻?都大學生了還這麼落伍。”
越清歡好聲好氣地敷衍着自家外婆:“行行行,我下午再過來,你不能不吃飯啊,你要吃飯的時候給我開個視頻。”
沈玉儀:“……”
越清歡笑眯眯地說道:“以免您又要說我是落伍的大學生。”
她回家洗漱了一下,又開始畫畫。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開了竅,她畫畫的速度比原先快了許多,完成度反而更好了。
說着要開視頻看沈玉儀女士吃飯,沈老太太原以為自家外孫女嘴上說說,也不可能真的逼她幹這種事情。
沒想到是真的。
越清歡算準了午飯的點,視頻打了過去。
沈玉儀接到視頻邀請的時候手都抖了一下。
她也就是想讓越清歡多休息一下,誰知道打開了越清歡的新大門。
隻能含淚做吃播。
最後甚至強行切掉了視頻通話,給越清歡彈了一個“信号不好下次再聊”的消息過來。
所以越清歡吃完午飯之後提着東西就去醫院興師問罪了。
即便是在醫療技術日益精進的線代,慢性腎衰竭依然是一個不治之症。
但不治之症說起來可怕,但身處其中了解之後反而會失去因為未知而産生的恐懼。
主治醫生過來看了一下沈玉儀的各項指标,笑着跟越清歡說:“病人的配合度挺高的,情況算是預期裡比較好的一種了。”
不治之症最怕的就是,病人家屬想救,病人自己不想救。
如果連自己都不積極配合的話,誰又有本事上鬼門關搶人。
祖孫兩個人正說着話,越清歡的手機就響了。
是言斯誠。
她揚了揚眉,不知道他突然打電話給自己是為什麼。
她劃開手機屏幕:“喂?”
“你看一眼微信。”
越清歡不明所以,打開微信,最上面的一條就是言斯誠的消息,他發了一條位置共享過來。
南溪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