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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頒诏解禁沐皇恩 深宮選秀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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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泰始二年?,冬十二月。洛陽城籠罩在一片新朝初定的喧騰與潛藏的不安之中。晉武帝司馬炎?登基雖未滿一年,然雷厲風行,正欲以文治武功,昭示其承繼天命的正統。皇權威儀,日漸鞏固,洛水?之畔,已然換了人間氣象。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人心思漢者有之,觀望猶豫者有之,如何徹底安撫天下,尤其是那些仍對故漢?抱有複雜情感的士人與宗室,便成了擺在司馬炎面前的一道考題。

這一日,朝議方畢,武帝獨坐于太極殿?的偏殿暖閣。殿外寒風呼嘯,卷起檐下殘雪,殿内卻炭火熊熊,暖意融融。司馬炎身着绛紗袍?,頭戴通天冠?,面色沉靜,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禦座扶手上蟠龍的紋理。他方才與朝臣議定了數項安撫州郡、發展農桑的政令,但心中最為萦繞的,還是關于如何處置前朝宗室,尤其是漢室後裔的問題。

“陛下,”侍中、中書監荀勖?趨步上前,聲音溫和,“陛下仁德,澤被蒼生。然漢室宗親,自魏武以來?,多遭禁锢,不得婚嫁,有乖天和。如今陛下新立大晉,正當‘順天應人’??,示以寬宏。若能弛其禁,使之如常人婚配嫁娶,亦不失為收攏人心之善政。”

荀勖乃是當世名士,博學多聞,善揣上意。他這番話,正中司馬炎下懷。司馬炎點了點頭,目光深邃:“荀卿所言,甚合朕意。昔魏武、文之世,防範過甚,雖為一時之策,然終非長久之道。‘王者無外’??,朕既有天下,當視萬民如一。況山陽公??一脈,乃先帝??(晉文帝司馬昭)所奉,不可不恤。”山陽公劉康,作為漢獻帝之孫,其存在本身,便是一個微妙的政治符号。

禦座之側,垂手侍立的正是年方十二的“皇子”司馬晟??。她今日穿着一身合體的朱色朝服??,更顯得身姿挺拔,眉目如畫。隻是那雙過于清亮的眸子,此刻正微微低垂,掩飾着内心的波瀾。荀勖的提議,讓她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個在晉王府和南郊禮壇上有過數面之緣的“少年”——劉祎??。

劉祎,那個同樣年方十二,身世飄零,卻總帶着一股疏離清冷的漢室之後。這些時日,司馬晟雖身處深宮,卻時常會沒來由地想起她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以及……那個在陳留陪伴廢帝的曹襄??。她們三人,皆是這時代洪流中身不由己的浮萍,偏又都以男裝示人,各自背負着不能言說的秘密。每念及此,司馬晟心中便湧起一種奇異的、混合着好奇、同情乃至一絲獨占欲的情感。她暗自思忖,若漢室解禁,劉祎是否就能獲得真正的自由?那自由,又會帶她去向何方?

“陛下聖明!”太尉賈充??亦出列附和,聲音洪亮,“弛漢室之禁,于國有三大益。一則彰陛下寬仁之德,使天下歸心;二則可安撫漢室遺老,消弭隐患;三則示好于吳??,彼國之中,亦有漢室宗親,此舉或可為将來一統埋下伏筆。”

賈充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尤其是第三點,更顯其老謀深算。司馬炎微微颔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賈公所慮甚是。便依荀卿、賈公之意,傳朕旨意:凡劉氏宗親,無論男女,不以親疏遠近,自今日起,解除禁锢,聽其婚嫁往來,一如常人。其有才學者,亦可酌情錄用。山陽公一脈,尤當厚待。”

旨意既下,負責拟诏的官員立刻忙碌起來。不過數日,一道“赦劉氏男女不以親疏禁锢者,聽婚嫁”的诏書??,便以皇帝的名義,昭告天下。

消息傳到山陽公府邸,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劉康老淚縱橫,對着洛陽皇宮的方向,遙遙叩拜,口稱“陛下聖恩”。而立于其側的劉祎,穿着一身半舊的青色深衣,頭束同色發帶,依舊是少年打扮。她的小臉蛋在聽到诏書内容時,先是閃過一絲愕然,随即恢複了一貫的平靜。但那緊抿的唇角,和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洩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靜。

禁锢解除了?可以像常人一樣婚嫁往來了?這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麼?是真正的自由,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束縛?她擡頭望向窗外,冬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棂,灑下斑駁的光影,卻照不透她心中那層層疊疊的迷霧。她想起了司馬晟,那個身居高位、眼神複雜的“皇子”,是她的善意,還是其父的政治算計?她又想起了曹襄,那個同樣背負國仇家恨、眼神憂郁的“少年”,此刻在陳留,又該作何感想?

恰逢年關将近,依循慣例,晉武帝诏令各地藩王及受優待的前朝宗室入京朝賀。陳留王曹奂??自然在列。曹襄??作為其“伴讀”,亦随之抵達了洛陽。

再次踏入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都城,曹襄的心情是複雜的。昔日魏宮的繁華猶在眼前,如今卻已是司馬氏的天下。她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符合朝賀禮儀的玄端??,更顯得面容清癯,氣質沉靜。在驿館安頓下來後,她便聽聞了晉廷赦免漢室禁锢的消息。

“陛下此舉,意在沛公??啊。”曹襄對着銅鏡,整理着略顯寬大的衣冠,低聲自語。鏡中的“少年”眉宇間帶着一絲譏诮。她自然明白,這不過是新朝籠絡人心的手段。但不知為何,當想到劉祎或許因此能擺脫某種桎梏時,她心中又生出一絲莫名的慰藉。至少,她們五人之中,有人似乎看到了一線曙光。

數日後,宮中設宴款待前來朝賀的宗室諸王。宴席之上,觥籌交錯,歌舞升平,一派和睦景象。司馬晟作為“皇子”,自然要随侍在武帝左右。她的目光不時掠過席間,很快便鎖定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劉祎正端坐于其父山陽公劉康身側。或許是因為禁令解除,她的眉宇間似乎舒展了些許,不再是全然的冰冷疏離,偶爾看向周圍時,眼中竟帶上了一絲好奇。她今日穿着新制的月白色襕衫??,襯得她愈發清雅脫俗。當她的目光無意間與司馬晟相遇時,微微一怔,随即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而曹襄則安靜地坐在陳留王曹奂的下首。她低垂着眼簾,仿佛對眼前的歌舞視而不見,隻是偶爾端起面前的酒爵??,淺淺酌飲。她似乎清瘦了些,下颌的線條更顯清晰。司馬晟注意到,她的手指,骨節分明,握着酒爵時,微微用力。

司馬晟的心,莫名地加速跳動起來。她看着劉祎那略顯松弛的神情,又看着曹襄那份不動聲色的倔強,一種想要将她們都護在自己羽翼之下的沖動再次湧現。她端起酒杯,遙遙向劉祎和曹襄示意。

劉祎看到了,略一猶豫,也舉杯回應。而曹襄,則像是沒有察覺一般,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司馬晟也不以為意,隻是将杯中微甜的果酒??一飲而盡,目光再次投向那兩個讓她牽挂的身影。

宴席進行到一半,司馬炎大約是想進一步展示自己的寬宏,特意将山陽公劉康和陳留王曹奂召至近前,溫言撫慰,并再次強調了解除漢室禁锢、優待陳留王室的旨意。

“山陽公,令郎(指劉祎)聰慧,朕亦有所耳聞。如今禁令已除,将來若有意向學或入仕,朕必不吝舉薦。”司馬炎看着劉祎,語氣溫和。

劉康連忙帶着劉祎謝恩。劉祎低着頭,聲音清脆卻無甚感情:“謝陛下隆恩。”

司馬晟看着這一幕,心中暗道:父親果然是做戲的高手。但她也注意到,劉祎在聽到“入仕”二字時,眼睫似乎顫動了一下。

随後,司馬炎又對曹奂道:“陳留王,邺城??風土,可還适應?生活用度若有不足,盡管告知,朕必全力補給。”

曹奂惶恐謝恩,曹襄亦随之行禮。司馬炎的目光落在曹襄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麼,但終究沒有多言。

這場宴會,對劉祎而言,無疑是一個轉折點。雖則前路依舊迷茫,但至少,那道無形的枷鎖,似乎松動了。宴後數日,山陽公府的看管明顯松懈了許多,劉祎甚至被允許在仆從的“陪同”下,有限度地出入府邸,遊覽洛陽街市了。這對久在樊籠??的她而言,已是難得的自由。隻是這份自由,是以漢室的徹底沒落和新朝的“恩賜”換來的,讓她心中五味雜陳。她站在洛水橋頭,望着橋下奔流不息的河水,不知自己這葉扁舟,最終将漂向何方?而遠方的司馬晟和曹襄,她們的命運,又将如何?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江東建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時值吳寶鼎元年??(公元266年)末,吳主孫皓??的統治已進入第三個年頭。這位年輕的帝王,并未繼承其父祖??的英明神武,反而以猜忌、殘暴和極度的奢靡著稱于世。建業城内,昔日大帝??勵精圖治的景象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繁華表象下的恐懼與壓抑。

吳宮之中,更是如此。孫皓好酒色,尤喜廣納美女,充實後宮。自他登基以來,便下令在全國範圍内遴選女子,不論官宦庶民之家,凡有适齡貌美者,皆有可能被納入宮中。此舉不僅搞得民間怨聲載道,亦令朝臣們苦不堪言。

這一日,又到了新一批秀女入宮的日子。數十輛裝飾華麗的犢車??緩緩駛入宮門,車内載着的,是來自吳郡??、會稽??等地的妙齡少女。她們個個面帶惶恐,對未知的命運充滿了恐懼。

豫章王??孫曜??,此刻正立于一座宮殿的高台之上,憑欄遠眺。她年方十二,身着象征其王爵身份的紫色袍服??,腰懸玉佩,面容繼承了其母朱夫人??的美貌,清麗中帶着一絲英氣。雖為“親王”,然在這喜怒無常的堂兄孫皓治下,她的地位實則 不穩??。尤其是想到父親孫休??死後,自己和兄弟們被孫皓“優待”封王,實則軟禁于建業,她心中便充滿了不安與警惕。

看着那些被送入宮中的少女,孫曜的眉頭緊緊蹙起。她也是女子,隻是這身男裝給了她一層脆弱的保護色。她深知這些女孩入宮後,多數将面臨怎樣的命運——要麼成為孫皓短暫寵幸的對象,要麼便是在這深宮之中,寂寞終老,甚至可能因孫皓的暴戾而無辜喪命。她握緊了欄杆,指節泛白,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殿下,”一個略顯怯懦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孫曜回頭,看到一個同樣作男裝打扮的“少年”站在不遠處,正是那位寄居吳宮的蜀漢“公子”劉珵??。

劉珵也是十二歲年紀,穿着一身合身的、料子卻并不算華貴的藍色深衣。她的面容清秀,眉宇間總帶着一股淡淡的憂愁。自蜀漢滅亡,輾轉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東吳,她的處境比孫曜更加尴尬和危險。她名義上是“貴客”,實則與人質無異,時刻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觸怒了那位暴虐的吳主。

“是你啊。”孫曜放緩了神色,對着劉珵微微颔首。在這冰冷的吳宮之中,同為寄人籬下的“少年”,她們之間反而生出了一種微妙的親近感。雖然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實性别,但相似的年紀、相似的僞裝、相似的憂慮,讓她們在某些時刻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仿佛是黑暗中微弱的星光,可以稍稍慰藉彼此的孤獨。

劉珵走近幾步,目光也投向那些遠去的犢車,輕聲道:“今日入宮的女子,足有百人之多。陛下……真是……”她欲言又止,臉上露出一絲恐懼。

孫曜冷哼一聲,語氣中帶着不符合年齡的嘲諷:“‘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我大吳自大帝開基,傳至今日,不過三代??,卻已現頹唐之象。陛下如此倒行逆施,‘不恤政事,多所興造,百姓愁苦,盜賊公行’??,長此以往,國将不國!”她引用了不久前中書丞華覈??冒死上疏中的話語,聲音壓得很低,但語氣中的憤懑卻是顯而易見的。

劉珵聽得心驚,連忙左右看了看,确認無人,才小聲道:“殿下慎言!‘牆壁有耳’??,若是被陛下聽去……”

孫曜自知失言,沉默了片刻,才歎了口氣:“我知道。隻是……看着這些無辜女子,如同羔羊一般被送入虎口,心中實在難平。”她頓了頓,看向劉珵,眼神中多了一絲探究,“你……在蜀中時,你父皇……後主陛下,也曾如此麼?”

提到父親劉禅,劉珵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她搖了搖頭,低聲道:“父皇雖……雖失國祚,然于女色一道,尚知節制,未曾如此大規模遴選宮人,禍害民間。”她的話語中,既有對父親的維護,也隐隐透出對孫皓行為的不齒。

孫曜點了點頭,心中對這個來自異國的“少年”又多了幾分認同。她轉過身,不再看那些遠去的車輛,反而對劉珵道:“此地風大,我們去那邊亭子裡坐坐吧。”

兩人來到不遠處的一座水榭涼亭。亭中設有石桌石凳,四周碧水環繞,荷葉雖已枯敗,卻也别有一番蕭瑟景緻。宮人遠遠侍立,不敢靠近。

孫曜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竹筒,倒出兩枚晶瑩剔透的梅子??,遞給劉珵一枚:“嘗嘗這個,是我府上新腌的,或許能解解你心中的郁結。”

劉珵接過梅子,道了聲謝,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彌漫開來,讓她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她看着眼前這位名義上的“豫章王”,對方雖貴為宗室,眉宇間卻也和自己一樣,帶着淡淡的愁緒。

“殿下,”劉珵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陛下如此……朝中諸位大臣,難道就無人勸谏麼?”

孫曜苦笑一聲:“勸谏?如何勸谏?前有濮陽興、張布??因直言獲罪,後有陸凱??上疏痛陳利害,陛下雖表面嘉納,實則忌恨在心。如今朝中,如萬彧??之流,多是阿谀奉承之輩,誰還敢捋虎須???便是陸抗??大司馬,手握重兵,鎮守荊州??,對陛下亦是小心翼翼,不敢輕易置喙朝政。”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何況,我等名為宗室,實則……與囚徒何異?我那幾位兄弟??,名為王侯,卻被陛下時刻猜忌。若非我……我尚年幼,且‘無能’,恐怕早已步了他們的後塵。”她說“無能”二字時,語氣中帶着一絲自嘲。

劉珵聽着,心中也泛起一陣寒意。她自己的處境,又何嘗不是如此?名為安樂公之“子”,實則朝不保夕。她看着孫曜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忽然生出一股同病相憐之感。她們都是被命運推到這風口浪尖的可憐人,身不由己地扮演着不屬于自己的角色。

“殿下……”劉珵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孫曜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擺了擺手,嘴角牽起一抹勉強的笑容:“不必如此。‘既來之,則安之’??。你我如今,唯有謹言慎行,靜待時變而已。”她說着,目光望向遠方,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堅韌,“隻是不知,這‘時變’,何時才會到來?又會将你我,帶向何方?”

劉珵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隻見建業城上空,彤雲密布,似乎預示着一場更大的風雪即将來臨。她将口中的梅核吐在掌心,緊緊握住,仿佛握住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希望。在這危機四伏的吳宮之中,能有這樣一個同樣身着男裝、同樣心事重重、卻又能稍稍說上幾句心裡話的“同伴”,或許已是眼下唯一的慰藉了。她悄悄看了孫曜一眼,對方恰好也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再次相遇,這一次,似乎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超越言語的理解與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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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注:

1.晉泰始二年:公元266年。

2.晉武帝司馬炎:西晉開國皇帝。

3.洛水:流經洛陽的重要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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