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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托身故主求蔭庇 陳留王邸起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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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十年(公元274年)的早春,洛陽?城依然籠罩在冬末的寒意之中。幾番風雪雖已停歇,然料峭?春寒,卻比隆冬時節更添幾分砭人?肌骨的陰冷。正如這乍暖還寒?的天氣,曹襄?的心境,亦是經曆了那夜驚心動魄的夢境與司馬晟?石破天驚的言語之後,于極度的混亂與恐懼中,滋生出了一縷脆弱卻又異常清晰的決絕。

高祖父?那充滿嘲弄與快意的笑聲猶在耳畔,仿佛為她指明了一條荒誕卻又似乎唯一可行的道路。複國無望,仇恨難雪,身為女子,頂着男兒的名号苟活于世,本就是一場走在懸崖邊緣的賭博。司馬晟的要求,看似瘋狂,卻也點醒了她——她們不能永遠躲藏在這虛假的外殼之下。若想求得一線生機,若想抓住那渺茫的情感寄托,她必須行動起來,為自己,也為她們共同那不可告人的未來,增添哪怕一絲微不足道的籌碼。

她需要一個更“穩固”的身份。

“高貴鄉公?之子”,這個身份,在大晉??朝廷眼中,無異于罪臣之後,是需要時刻提防、甚至可以随時抹去的存在。她的父親曹髦??,是以近乎“叛逆”的姿态,慘死在司馬氏的屠刀之下。這份血海深仇,是榮耀,更是跗骨??之蛆,讓她在洛陽這座司馬氏的都城裡,如履薄冰??。

但若是……若是她能成為陳留王??曹奂??的“養子”呢?

曹奂,乃是曹魏??最後一位皇帝,雖是司馬氏扶立的傀儡??,最終禅讓??帝位,卻也因此得以保全性命,受封陳留王,食邑??萬戶,允許他在封地邺城??使用天子旌旗??,行魏正朔??,郊祀天地??——這在大晉王朝,已是獨一份的恩典,象征着司馬氏某種程度上的“寬仁”與“正統”??。比起她那被釘在恥辱柱上的父親,陳留王曹奂,無疑是一個更“安全”、更被大晉所“承認”的曹氏宗室代表。

若能成為曹奂的養子,她便不再僅僅是“逆臣”曹髦之“子”,而是“故主”陳留王之子。這層關系,或許不能改變什麼實質的處境,卻能在名義上,為她披上一層相對溫和的保護色。至少,能讓她在這危機四伏的洛陽城中,稍微挺直一些腰杆,也為日後……日後若真走上司馬晟所說的那條路,增添一分微乎其微的“正當性”。

這個念頭一旦生根,便如野草般瘋狂滋長。曹襄知道,此事風險極大。貿然接觸曹奂,請求收養,很可能被視為别有用心,甚至引火燒身。但“猶豫不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經曆了那夜的沖擊與夢境的“啟示”,她已不願再坐以待斃。

她決定去拜訪陳留王曹奂。

曹奂雖主要居于邺城,但在洛陽城西,亦有一處朝廷賜予的府邸,供他偶爾來京朝見??或處理事務時居住。曹襄曾聽聞,陳留王近日恰在洛陽小住。這或許是上天賜予她的機會。

她與曹奂曾經對談過魏蜀滅亡的原因。那時的曹奂,眉宇間帶着與年齡不符的沉郁和謹慎,對她這個“高貴鄉公遺孤”,态度溫和卻也疏離。但曹襄記得,有一次私下交談,曹奂曾無意中問起她在洛陽的生活,問及她是否與當今皇室的子弟有所往來。那時年少的她,并未多想,隻模糊提及自己常去吳興王府,與“吳興王殿下”相處尚可。她當時并未察覺,曹奂聽到“吳興王”三字時,眼中閃過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興趣。

如今想來,或許……這便是她的突破口。

數日後,一個略顯陰沉的午後,曹襄備了一份算不上貴重、卻頗為雅緻的禮物——幾卷前朝??名家的書法拓本??,乘坐着一輛并不起眼的青篷??小車??,來到了位于城西永甯裡??的陳留王邸。

王邸的門面并不張揚,朱紅??的大門緊閉,門前隻有兩名身着普通衛士服飾的兵卒??站崗,遠不及洛陽城中那些權貴府邸的氣派。但這低調之中,卻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屬于舊日皇族的矜持與落寞。

曹襄遞上名帖??,自稱“曹氏子襄,求見大王??”。門吏??驗過名帖,又打量了她幾眼,見她衣着雖樸素(一身青灰色??的細麻??深衣??),但氣度沉靜,不似尋常訪客,便入内通報。

等待的時間顯得格外漫長。曹襄站在門外微冷的風中,手心微微出汗。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反複思量着待會兒要說的話,每一個字,每一個措辭,都需仔細拿捏。

終于,門吏出來,引她入内。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處陳設典雅、卻略顯空曠的正廳。廳内燃着炭火??,驅散了些許寒意。一位身着深色常服??、面容白皙、神态平和的青年,正端坐于主位??之上。正是陳留王曹奂。

歲月似乎并未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迹,二十八歲的他,看起來依舊溫文爾雅,隻是眼神深處,藏着一絲難以抹去的、曆經世事後的疲憊與淡漠。

“曹襄,拜見大王。”曹襄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

“不必多禮,請起。”曹奂擡了擡手,示意她坐下,聲音溫和,“有些時日未見了,賢侄??近來可好?”他用“侄孫(曹奂是曹操之孫,曹髦是曾孫)”相稱,既顯親近,也點明了輩分。

“托大王洪福,一切尚安。”曹襄在下首??的坐席??上坐下,身姿挺直,目光卻不敢直視曹奂。

“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曹奂開門見山地問道,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他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拂去浮沫??。

曹襄深吸一口氣,知道關鍵時刻到了。她站起身,再次躬身行禮,語氣沉痛而懇切:“大王容禀。襄自先父??罹難??,孑然??一身,幸蒙宗室長輩照拂,方得苟活至今。然每念及身世飄零,‘無枝可依’??,常感惶恐不安。先父……先父之事,累及家門,襄雖頂曹氏之姓,卻……卻自覺形單影隻,愧對列祖列宗。”

她說到此處,聲音微微哽咽,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悲戚與無助。“襄鬥膽,今日特來……懇請大王!”

她猛地擡頭,目光直視曹奂,眼中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懇請大王垂憐,念在同宗之誼,收襄為……義子??!使襄能有所依傍,不至……不至徹底淪為孤魂野鬼!襄願侍奉大王左右,以盡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說完,她再次深深拜伏于地,額頭抵着冰涼的地面,靜待曹奂的回答。整個廳堂,霎時間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炭火偶爾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曹奂端着茶盞的手,在空中停頓了片刻。他臉上的平和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眼中閃過極度的驚訝。他顯然沒有料到,曹襄今日前來,竟是為了提出如此一個……大膽而又敏感的要求!

收養高貴鄉公曹髦的兒子?

這絕非小事!曹髦是司馬氏定鼎江山過程中一個極其敏感的、象征着反抗與悲劇的人物。收養他的兒子,無論出于何種目的,都可能被外界,尤其是被洛陽宮廷??,解讀為一種政治姿态。

曹奂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他放下茶盞,身體微微前傾,仔細地打量着伏在地上的曹襄。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身形略顯單薄,但言語之間,卻透着一股與其年齡不符的沉穩與……決絕。

“賢侄孫……”曹奂緩緩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你可知,你這個請求,意味着什麼?”

“襄知道。”曹襄擡起頭,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襄知道此事或會給大王帶來困擾。但……襄已走投無路。‘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襄隻求……能在大王的蔭庇之下,尋得一處名分上的歸宿。”

曹奂沉默了。他在權衡。收養曹襄,好處是什麼?壞處又是什麼?

壞處顯而易見:可能觸怒司馬氏,引來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煩。他如今的地位,全憑司馬氏的“恩典”,任何可能引發誤會的舉動,都需極力避免。

但好處呢?或許……能籠絡一些仍舊心向曹魏的舊臣人心?但這早已不重要。或許……能滿足一絲作為曹氏宗主的責任感?但這過于虛無。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目光再次落在曹襄身上,看似随意地問道:“聽聞……賢侄如今常在吳興王府走動?”

曹襄心中一凜,知道關鍵的問題來了。她不敢隐瞞,低聲道:“是。襄……忝為吳興王殿下伴讀。”

“吳興王……”曹奂輕輕重複着這個名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幾案??,“陛下這位皇子,聽說……聰慧過人,甚得陛下喜愛?”

“殿下……确實天資聰穎,待人……也寬和。”曹襄小心翼翼地回答,盡量顯得客觀,卻又巧妙地透露出一些親近。

曹奂看着她,眼神變得有些深邃。他沉吟了許久,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收養曹襄本人,風險大于收益。但如果……這個曹襄,是吳興王司馬晟身邊的人呢?

司馬晟,是當今陛下的“兒子”,未來儲君的有力競争者之一。與她身邊的人建立某種聯系,哪怕隻是名義上的收養關系,是否……能在未來那不可預測的政治風雲中,埋下一顆閑棋???

至少,這可以向宮中那位陛下,傳遞一個信号:他曹奂,安分守己,甚至願意通過收養其子(司馬晟)的伴讀,來表達對皇室的親近之意。這或許……能抵消掉收養“曹髦之子”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這其中的曲折與算計,不足為外人道。但對于在政治漩渦中沉浮多年的曹奂而言,這或許是一個值得冒些風險的嘗試。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重新恢複了平和,甚至帶上了一絲溫和的笑容。

“起來吧。”

曹襄心中一緊,緩緩站起身,緊張地看着曹奂。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曹奂語氣溫和地說道,“同為曹氏子孫,相互扶持,本是應有之義。你父親之事,令人扼腕。你既有此心,願歸于我名下……也罷。”

他頓了頓,看着曹襄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肩膀,緩緩說道:“此事,我允了。從今日起,你便是我曹奂的……義子。待尋個合适的時機,我會将此事上報宗正??備案。”

“大王!”曹襄聞言,巨大的驚喜與激動瞬間淹沒了她,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猛地跪倒在地,聲音哽咽:“大王……大恩!襄……襄無以為報!!”

“起來吧。”曹奂虛扶了一下,“以後,你我名為父子,更需謹慎行事,切不可……辜負了這番情誼,亦不可……給彼此招惹禍端,明白嗎?”他的語氣雖然溫和,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告誡。

“襄……謹遵大王教誨!”曹襄重重叩首,心中一塊巨石終于落地。

她成功了!雖然前路依舊叵測,但她終于為自己,也為那份禁忌的情感,争取到了一個微小的、卻至關重要的立足點。

離開陳留王邸,走在洛陽微寒的街道上,曹襄擡頭望天,陰沉的天空似乎也透出了一絲光亮。她知道,這隻是萬裡長征的第一步。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是司馬晟,是劉祎,是她們三人之間那更加複雜難解的未來。

但此刻,她的心中,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因為她知道,她不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的身後,不僅有那夢中高祖父的“期許”,還有了故主陳留王這層名義上的“蔭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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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注:

1.泰始:西晉武帝司馬炎的年号,泰始十年為公元274年。

2.洛陽:西晉都城。

3.料峭(liào qiào):形容微寒。多指初春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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