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連忙攔着:“哎哎哎,師弟,你也太無情了吧,為了個香客都能冒險去救,怎得師兄我連句關愛的話都沒有。就算不關心我,你怎得連和靜也不關心,你虧欠人家這麼多,人家還拼命維護你。”
蕭晏的衣擺随着凜冽的風抖動着,良久道:“既知身是夢,應斷解紅塵。”
何夕歎息地搖頭道:“你是斷了嗎?你若是斷了,會因為師父的事情一直躲避至今嗎?師父他老人家若知你出家當了和尚,在地下都得氣得跺腳。師父那事情不怪你……”
“師兄,你莫要再說了!我給不了她幸福,就連自己我也難以獲得平靜。”蕭晏急促地打斷何夕,每每想到師父死在自己眼前的樣子,蕭晏就痛苦不已。世人皆道下他是“玉面閻王”,處理貪腐之事無不公正廉明,可那次調查的人居然是他的師父……而師父,居然沒給自己機會,就自我了斷在他的面前……什麼“玉面閻王”,再是玉面,也是猙獰,不如與古佛為伴,方可獲得心中片刻的平靜。
何夕還想再勸,可一想到師父的死就是橫在蕭晏心中的一根梗,若是不把它拔出來,就算是強扭着二人,也難成好事。而事過這麼多年,他還無法走出,甚至還無從安慰,說到底當年蕭晏負責查師父貪腐案,還未結案,師父便在他面前自裁。外界的傳聞甚嚣塵上,都說他為了上位不擇手段,連養育自己的師父都下得去手。師父之死誰也說不清,要說貪腐,師兄弟二人誰也不信,可證據就擺在眼前,鐵證如山。這事怪不得蕭晏,可師父确實因他而死……
何夕想緩解蕭晏的心情,便想把自己準備詐死的事說給他聽。何夕剛準備開口,就被蕭晏說出的話驚到無以複加。“師兄,你知道嗎,我當年逃婚,是因為收到了一封信,他說師父是清白的!”
何夕一瞬間收起了不正經,很快找到邏輯,正色道:“可是心中的情感影響了你的判斷?這種沒影兒的事你可不要輕信。”
蕭晏臉上痛苦的神色凝結,沉聲道:“師兄,信中列舉了其中一條索賄的證據是僞造的,後來我去查證過,确實是假的……”
何夕震驚,急切道:“書信者誰?你可有查到。”
蕭晏痛苦地閉上眼睛搖搖頭,解釋道:“那時我的心思全亂了,一心撲在師父的事上,就沒有去深查,現下想回過頭來查,怕也是難了。”
何夕思忖着,道:“師弟,我覺得這封信來得并不單純,若是他真知曉師父是冤枉的,那怎得當時不站出來,非要等你成婚時站出來?那必然是想趕你走,你影響到這個人的利益了。”
蕭晏本就不在意這浮華之物,道:“書信者何人已不重要,他有何目的,我也不關心。可師父,他死了,而且是蒙受不白之冤離去!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何夕拍了拍蕭晏的肩頭,道:“師父之事雖疑點重重,即使你查證其中一條為假線索,那還有其他的證據,總要一一推翻,找出真相,才能真正為師父洗冤。而師弟你一躲就是三年,若不是這次蘭城出事碰巧被你趕上,你連我這個師兄也打算躲一輩子了!”
“師兄,我實在不知還有何顔面見你……更不知該與誰說去……”蕭晏神情落寞道。
“是你在天上飄太久,看不見在泥潭裡打滾的師兄了吧!還是你覺得師兄終日和那些貪官污吏混在一起,也變得滿身銅臭了,連見都不願見?”何夕重拍了他一下肩道,這才發現他身子真的很弱,仿佛拍一下就要倒下去。
“師兄,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三年了,你都做了什麼,若是知道這件事,我們兄弟倆的才智加在一起,師父的冤情還怕洗不清嗎?而你卻躲了三年!你的内心平靜了嗎?!你隻不過又多傷害了個無辜的人,讓一個無辜的女子承受多少指點與笑罵!”何夕一想到和靜那忠誠堅毅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罵醒這個師弟。
蕭晏雖然聽着何夕罵自己,内心卻獲得了一絲難得的平靜,仿佛這麼多年心中的洪水終于找到了一個缺口,它正按捺不住往外奔湧傾瀉……他對何夕報以感謝的微笑,連眼眸都充滿了三分緩和。
何夕趁熱打鐵,想揭開蕭晏的傷疤,讓其愈合:“不管怎樣,師父的死是師父自己的選擇。師父常教導我們命大過天,他選擇把命交代了,一定是有比命更重要的東西去守護。你應當尊重師父的選擇,而不是自責逃避。你對蘭城的人放心不下,不正是說明塵心難卻嗎?和靜公主打算以你的名義除去史元成。”
蕭晏回眸看向何夕,神色複雜。何夕解釋道:“史元成背後勢力複雜,若以公義定難以審判,所以不得不行此特殊之舉。”
蕭晏背過身去,黯然道:“世上早就沒有蕭晏了,如今隻剩無念。”
何夕還想将自己假死之事告訴蕭晏,剛張開口,話還未出口,就被外面的聲音打斷:“何大人,何大人,您在裡面嗎?……”何夕和蕭晏相互對視了一眼,蕭晏點了一下頭,便從高牆上躍走,隐匿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