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驚惶地吞了吞口水,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蕭晏對他們二人說道:“快些出去吧,等飯好了叫你。”男孩得到命令逃也似的飛逃出了此地,看得季語姝噗嗤一笑,嗔怪道:“瞧你把孩子吓得。”蕭晏苦笑,自己明明一身佛性,怎得偏他如此害怕自己。
男孩回到卧房内,眼巴巴地望着望着季語姝,天真地問道:“姐姐,你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嗎?”
“害怕?害怕什麼?”要是真獨處一室,誰害怕誰還不一定呢,季語姝趕緊搖搖頭,把心中騰然生氣的靡靡雜念甩出去,随即又一本正經地安慰這小孩,“他長得也不吓人,你怕他幹什麼。你知道嗎,他以前可是個和尚呢,心地可好了。”為了安撫男孩,季語姝把蕭晏的出家經曆都抖了出來。
男孩更加吃驚,怪不得他成日戴着帽子,眉目這麼清秀,看着也不像壞人,男孩追問道:“可是姐姐,那他為何殺人這麼熟練?”
季語姝忍俊不禁,解釋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以前是幹這個勾當的,所以後來出家了呀。而且他殺得都是壞人,不用害怕他的。”
壞人嗎?男孩手心不自覺地出了汗,捏了捏衣角,那自己算不算壞人,一個出賣主子,貪圖富貴的管家之孫,算不算是壞人?而且總感覺他的眼神總是若有似無地打量自己,仿佛就為了窺探自己身上的秘密。男孩的心思更加深沉了,他決定今天中午再少吃點,絕對不能暴露身份。
不多時,午飯就被端了上來,一份香飄溢鼻的魚、一盆熱氣騰騰的紅棗茶還有三碗粒粒分明的米飯。男孩留戀地看了一眼魚,吞了幾口口水,然後伸出筷子,準備去撈紅棗吃。筷子還未伸進盆中,就被蕭晏一筷子打掉。男孩惶恐地縮回了筷子,低頭扒拉着米飯,不敢再吃菜了。隻聽蕭晏低沉的聲音說道:“吃魚,這碗茶不是給你喝的。”然後他又補充似的望着季語姝,“你你趁熱喝,但也不能多喝,喝一碗即可。”說着便給季語姝盛了一碗,遞至她的手邊。
季語姝看着茶中遊着三顆棗,臉紅撲撲的,低眉順耳地接過了茶,隻低低回了一聲:“知道了。”男孩很是奇怪,為什麼自己不能喝紅棗茶?為什麼姐姐喝茶要臉紅?男孩不懂這些,隻能疑惑地扒拉着米飯。他正低頭地思考着,就見一雙筷子伸進了自己的碗中,然後碗中多出了一大塊沒有刺的魚腹部分,男孩不知所措地擡頭,不經思考地随口說道:“我不愛吃魚。”蕭晏的臉古井無波,回道:“不愛吃也要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的語氣不容置疑,男孩隻好小口地吃起來。
那魚初入口中,鮮美的汁水便四溢在口中,男孩情不自禁地大口吃起來。蕭晏看在眼中,方才滿意,然後順勢又給男孩夾了一大塊魚肉。男孩眼中溢滿淚水,望向蕭晏,鼓起勇氣問道:“哥哥,我真的不用回掖庭了嗎?”
“不必。”蕭晏小口吃着飯,仿佛抽着空回答出他的問題,也不去望他,怕給他壓力。季語姝笑着揉了揉男孩的頭發,說道:“你以後就把這裡當自己的家,有我們一塊住的地方,就有一個你遮雨的瓦片。都給你說了他人很好的,你就是摘了他的帽子,摸一摸他的光頭,他也不會生氣的。”說着,季語姝俏皮地對蕭晏眨了下眼睛。蕭晏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等到吃完飯,蕭晏瞧瞧将懷中的撥浪鼓拿出來,放置在庭院裡的石桌上,便起身将碗筷收拾了。季語姝交代讓男孩自己在庭院裡玩一會消化一下,便幫着将碗筷一起送至廚房中。
“蕭郎,是不是沒什麼發現。”季語姝擡着眉,擔憂得問,蕭晏給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引着她往庭院裡望去。那男孩起初在庭院裡玩耍,蓦然發現石桌上那面破舊的小撥浪鼓,他驚立當場,然後木讷得走上前去,伸手騰在半空,半晌才敢去觸碰那面小鼓。他拿起小鼓輕輕搖了兩下,生怕被旁人聽了去,還情不自禁地将它揣在胸前,掩面哭泣。
季語姝有些懵,她輕輕搗了搗蕭晏,輕聲問道:“那是他小時候的東西?”
蕭晏目光如炬地盯着男孩道:“是從顧府管家那裡拿來的。”
“看來真的是他。”雖然二人心裡都有懷疑,知道真的是他的時候,心裡松了口氣,但該如何面對這個孩子,二人皆又頭痛。蕭晏時常想着,他對這個孩子逼得太緊了,但自己還剩下多少時日,自己也不清楚,雖然靠心經吊着身體,但内裡已經虛得厲害。他總想着在最後的時間找出師父之事的真相,最好……最好能再多一點時間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