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地哭出聲,滑落的淚水聚集在地面,形成一灘小小的湖泊,又彙聚成汪洋大海,似要掀起驚濤駭浪。
郭呤心中一顫,快速抹掉眼眶中的淚水,再定睛一開,阿妹仍睜眼一動不動地躺在地面,似乎剛剛所見皆是她的錯覺。
但她剛才确實看到阿妹眨動了眼睛,手腳并用地爬上前,郭呤抖着手探上阿妹的鼻息。整個天地在她手伸向前那一刻似乎都停滞住了,那些憤恨悲痛都被無形的薄膜隔開,不再能影響到她。
極其緩慢的熱流打在郭呤的食指上,她猛然擡頭,聲音中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尖利和顫抖。“阿妹。”
二哥循聲進來時,郭呤已将被她用破衣裳胡亂擦拭身體,又套上一件衣服的阿妹半抱起靠在床架邊。
“你們呆在這,我去村裡找找其他人。”隻掃一眼二哥就将視線撇開,他哽咽着說了這句後立即轉身離開。
郭呤将阿妹緊緊摟在懷中,一遍又一遍的低語着“沒事了”、“我來了”的話。阿妹也隻是呆呆地任由她抱着,若非偶爾眨動的雙眼,她都懷疑自己抱着的是一具屍體。但這或許真隻是一具還能呼吸的屍體。
窗戶影子漸漸被拉長變斜,光線也從明亮轉為暗淡,二哥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郭呤眼前。
“找到一點吃的,等會給你們拿來。”二哥立在門邊沒有進來,低沉的聲音中透着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絕望。
背光下郭呤隻見一團模糊的面容,她抱緊因二哥說話而顫動身體的阿妹,回應一句好,盯着二哥的身影轉身離開。
再難受郭呤也沒有拒絕食物,她深知隻有吃飽了才有力氣應對将來。二哥将對北沙國的憤怒轉化為食量,咬牙切齒地吃每一口食物。阿妹是他們中唯一對喂到嘴邊吃食無動于衷的人,任憑她如何哄勸阿妹都閉緊雙唇,像一個沒有生機的人偶。
夜晚的寂靜像是毒液浸透身體,陰冷窒息的感覺讓郭呤呼吸變得急促。她下意識收緊手臂,懷中阿妹溫熱的身體成了她在黑夜中唯一的依靠。
天光微熹,二哥爬起的聲響立即将郭呤從淺眠中驚醒,她擦了擦眼睛,模糊的視線落在二哥身上。“二哥?”她輕喚一聲,帶着剛醒時的鼻音。
“...我去安葬爹娘...和大哥,還有其他人。”二哥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
手上的動作停滞,郭呤緩緩将手放下,視線從二哥身上轉到阿妹面上,阿妹仍是昨日那副模樣,睜着雙眼呆滞地看向視線的前方,從始至終沒有任何反應。
她又将視線轉回去。“二哥,我和你一起。”不待二哥出聲阻止,她側頭低聲在阿妹耳邊低語一句後,小心地放開阿妹,擡腳跟了上去。
跑到門口郭呤叫住二哥又折返回來,扯來一塊洗褪了色的床墊蓋在阿妹身上,捏了捏阿妹的冰涼的指尖,再次轉身,這一次身影徹底消失在晨光中。
被握住又松開的冰涼手指突然顫了顫,終究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