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生怕她大驚之下沖動,牢牢握住了她肩膀,連連勸慰:“白棠你别急!裡面那王八蛋一準胡說!”嘴裡勸着小夥伴,心裡卻有七八成信了。
林白棠方才被王氏的舉動氣到,恨不得跟她同歸于盡,沒想到再次聽到自家隐私,怒意反而消減,除了開始的震驚,此刻反倒擔心起林寶棠:“我阿兄可沒惹過她,她做什麼拿我阿兄做筏子?”甚至催促陸謙:“狗兒哥快點想辦法!”
陸謙攬過倆小夥伴,三人頭碰頭,壓低聲音道:“你倆聽我安排——”
人群之中,陳盛輕蔑笑道:“林青山,要是沒我父親的提攜,你們一家子早餓死了!誰給你的臉,敢在這裡對我大呼小叫?”
往日他若是對林青山過份,被陳嵘撞見必會挨罵。
罵過之後,陳嵘也想扳正兒子偏狹的想法,無數次背着徒弟苦口婆心的勸過他:“青山是個好孩子,吃苦耐勞心地又好,就算沒有我幫忙,他自己也能想辦法活下去,說不定還有别的機緣。做人留一線,日後就算是我閉了眼,有他在店裡幫忙,你也能把店開下去。你隻想到我幫過他,怎麼不想想他跟咱們一條心,對誰都有好處?”他揉着胸口失望之極:“你這孩子怎麼就是聽不進去人話呢?”
可惜收效甚微。
陳盛有自己的想法,固執不聽勸。
林青山将林寶棠攬進懷中,護着兒子頭臉——自己臉上結痂未落,可不能讓寶棠也留下印子。
正全神貫注防備王氏,突然聽到人群之外響起小兒呼救聲:“不好了不好了,傅金寶被七寶賭坊的人堵在吉祥賭坊打斷了腿——”
他尚未反應過來,王氏已然回頭,終于露出慈母應有的模樣,關心則亂之下連逼迫林青山交出銀子之事都可暫時擱置一旁,朝着人群之外喊:“誰?誰說的?”語聲顫抖急迫,顯然挂心不已。
隔着瞧熱鬧的人群,方虎回道:“楓橋鎮的傅金寶啊,二十出頭模樣,邋裡邋遢的,穿着件皺巴巴的青袍子,賭坊的人說他欠了一大筆賭債,逼着他還錢,沒錢就拿胳膊腿抵債,兩條腿都被打折,在地上爬呢……”
方才分開之前,兒子可不就穿着件青袍子嘛。
王氏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心裡已經認定了這件事情是真的,隻因件件都對得上,她又日夜懸心,生怕賭坊讨不到錢真卸了兒子的胳膊腿兒,誰知分開不過片刻,一朝噩夢成真,當即便大哭起來:“快讓開!我的金寶兒——”
林青山内心冰涼一片,不無嘲諷:原來她也會愛孩子,隻是深愛的那個孩子不是他而已!
圍觀人群自動自發讓開一條道,有從頭到尾瞧見這場鬧劇的路人便悄聲道:“這家子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當娘的逼着當兄長的出錢給弟弟還賭債,這不是無底洞嗎?”
“誰說不是呢?”有人附和:“那些賭徒十有八九家破人亡不知悔改,誰家當哥的放着安穩日子不過,要填這樣大坑?”
陳盛:“……”說好的評評理呢?
王氏偃旗息鼓要撤,有人卻不想她平白潑一盆髒水到自己父兄身上便跑,迎着人群讓開的道沖進來個女孩兒,哭得滿臉淚痕沖上來抱住了她的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喊道:“傅家阿婆,你都離開林家,改嫁傅家快三十年了,這麼多年對我爹爹不聞不問,傅家的兒子好賭成性,賣了倆女兒替兒子還賭債還不夠,還要跑到林家來逼着我爹爹替你傅家兒子還賭債,還要打我坐月子的娘,搶我家錢匣子,天天鬧個沒夠,你不如找根繩子勒死了我們,大家都不活了罷……”
小姑娘雖哭得厲害,但吐字清楚說話有條理,一口氣說下來都不帶停的,将前因後果全都翻倒在衆人面前,由得人評說。
她才不吃家醜不可外揚那一套,正好揚開了家醜讓大家評評理。
“你、你……”王氏着急兒子的雙腿,不想跟林白棠糾纏下去,聽到她不帶歇的一長串話,截又截不斷她的控訴,甩又甩不脫她的雙手,頓時氣得發抖,毫無理智吐出一長串污言穢語,聽得圍觀衆人震驚不已——這婆子罵得也太狠了。
按照她的說法,這可是親孫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