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辰打開第二次接觸的數據。

地球曆大遷徙978年10月26日10時12分03秒，現西區外域仙女繁星帶，三艘巨星艦的艦載能量監測儀再次檢測到極量爆表的能量波動，1秒後已疊代的能量檢測儀再次損壞，射線監測儀依舊僅提示普通太陽射線，但更高精度儀器檢測到89%的單純質子、10%的α粒子、0.5%的μ粒子、0.3%的重電子和0.1%的不明物質的較完整組成。

十秒後，三艦均開啟新研制的能量防護罩，艦載人員進入防護艙。

10時12分23秒，三艦前方能量罩出現劇烈波動後破裂，再次出現類似極光的藍紫色光弧現象，拂過三艦，因三艦後撤，接觸持續8秒後驟然消失。

10時24分，出現第一個患者，為主艦艦橋值守領航員，症狀表現為惡心嘔吐腹瀉，十分鐘後出現意識障礙、抽搐，四十分鐘後死亡。

11時整，右邊艦4.021%人員、主艦2.829%人員、左邊艦3.726%陸續出現程度不一的消化系統、血液系統、精神神經系統異常表現。

地球曆大遷徙978年10月28日，右邊艦3.712%人員、主艦2.534%人員、左邊艦3.498%人員因多器官衰竭死亡。

地球曆大遷徙978年12月16日，幸存者84.2%出現認知障礙，75.3%出現感覺減退，56.4%出現機體迅速衰竭，16.8%出現肢體畸變，4.5%出現高攻擊性。82.21%幸存發病者死亡，存活者38.4%具有認知障礙，21.5%具有感覺障礙後遺症，17.3%具有早衰後遺症，2.1%有肢體畸變，0.5%有躁郁傾向。

事後報告稱，本次接觸因防護措施到位，發病率和緻死率均有所降低。本次接觸獲取了大量的宇宙射線觀察數據，以待後期研究。

這次的視頻算很清晰了，畢竟是艦首的采像設備采集的，還有行動軌迹等等的檢測數據。

瑾辰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如同紗幔的藍紫光弧現象，點開了第三次接觸的數據。

聯邦曆23年10月1日，建邦日，拓荒軍第一部特别行動隊出征。

聯邦曆25年12月12日，現南區外域天龍繁星帶，拓荒軍特别行動隊在專門射線望遠鏡的幫助下尋找到疑似發射宇宙射線的耀變體。

聯邦曆25年12月15日13時14分，現南區外域天龍繁星帶TLHA-009黃矮星恒星系，拓荒軍追蹤射線譜系至此，沿路提前布置多态宇宙射線監測儀及富電粒子捕獲系統。

13時17分，拓荒軍艦載能量監測儀檢測到極量爆表的能量波動，這次能量檢測儀堅持了5秒，射線監測儀依舊提示普通太陽射線，發射源定位至TLHA-009黃矮星，射線組成為89%的單純質子、10%的α粒子、0.5%的μ粒子、0.3%的重電子和0.1%的不明物質。

三秒後，星艦開啟與上次接觸同等能量的防護罩，艦載人員按特定接觸站位站定。

13時17分20秒，星艦右側出現藍紫色光弧現象，覆蓋整艦長度，持續13秒後驟然消失。

14時10分，全艦4.103%艦員陸續出現程度不一的消化系統、血液系統、精神神經系統異常表現。

聯邦曆25年12月17日，92%患者死亡。

此次接觸獲取了巨量的檢測數據與患病緻死風險的數據，特别行動隊成員後續繼續配合參與研究，于是還獲得了大量的随訪觀察數據。

第三次接觸的特殊站位本就基于後續研究目的設定，多因素相關分析結果是越靠近光弧現象者越易緻病、緻死，能量防護罩、多層結構都可以降低發病率，個人技術能力越高則發病率、緻死率越高，發病率、緻死率與年齡、性别無關，有家族易發可能，緻死率有與光弧接觸時長相關可能。以此結果倒推分析發現，前兩次接觸數據可以得出同樣結論。

接觸前後的基因測序結果則顯示，第22對染色體長臂基因變異程度越高者越易緻病緻死，患病者的第22對染色體在接觸後普遍發生均數為65.326%的變異，标準差為0.637%，其餘艦員發生2.252%至23.461%的變異，差異原因不明。

第三次接觸竟然是拓荒軍的敢死隊行動嗎……從這些單調的數字中，瑾辰感覺到了令人窒息的痛楚。

這就是聯邦與宇宙射線的第三次接觸。不過，這其中也有社會因素影響，拓荒軍之後再沒有行進到這樣遙遠的外星域過了。

就算隻看三次接觸的相關資料和研究結果，瑾辰也足足花了四天的時間，筆記都做了兩百多頁。

各種計算和驗證過程不計其數。

閱讀闆上最後列了幾條瑾辰最在意的内容。

一、明明能量爆表，但是射線檢測儀提示結果均為太陽射線，第三次接觸甚至找到了發射源為一顆黃矮星，但是後續監測沒有發現這顆黃矮星有何特異之處，且這顆黃矮星在前兩次接觸地點可及範圍之外。

有研究者認為這是某類黃矮星的偶發現象，但是無法找到或者說無法驗證規律。有研究者認為這是特殊類型的宇宙射線，不能以常規宇宙射線分類判定，不能認為是恒星發出的射線。

也有研究者——其實特指邵之平老院長——颠覆性地認為這确實是太陽射線，但是是由恒星再編輯的射線，即還有一個更根本的源頭，恒星隻是個中間發射器。邵老是從理論宇宙物理的角度以這個射線中的重電子的衰變率進行推演驗證的，并且推測出源頭射線的幾種可能結構。

瑾辰認同這個觀點，理論可行，雖然實踐怎麼達成有點匪夷所思，不是目前人類科技能達到的。

二、這個不明物質到底是什麼？

探測器無法探明，可能是一種當時尚未發現的粒子。

有研究者認為這是一種測試誤差，更多的研究者認為這就是引起基因缺陷和急性發病的根本物質。各次粒子加速碰撞試驗結果和接觸檢測結果總有偏差，不能模拟成功。

邵老院長則支持這是暗物質的假說，如此才能解釋巨量能量存在的原因。

三、宇宙射線和基因突變是否具有相關性？光弧現象與宇宙射線是否具有相關性？

瑾辰這兩問似乎不可思議得可笑，但是她覺得事情可能還真不是看起來這般簡單。

光弧接觸時間為什麼會有長短？光弧的動作軌迹似乎有規律？發病率和緻死率為什麼會有第二次接觸明顯下降、第三次接觸卻增高的變化趨勢？是因為第二次接觸後的幸存者通婚散播了“基因缺陷”嗎？

極端派們就是因此覺得基因缺陷者是定/時/炸/彈、身懷詛咒。

于是這就有了第四問——

四、宇宙射線和所謂“基因缺陷”是否相關？

瑾辰認為這些患者們的症狀表現符合急性輻射綜合症，但這卻被定義為基因缺陷綜合征。

瑾辰粗粗通過逐代繁衍的指數推算了一下，拓荒軍敢死隊的接觸前的第22對染色體的基因突變的程度仍然高于可能指數，也就是說，這種基因突變，可能不僅僅是通過通婚發生的。

有的研究者們認為宇宙射線接觸事件不止發生過這三次——瑾辰覺得自己就經曆過一次沒有記載的——所以潛在的缺陷基因攜帶者數量是需要增加的。

這個觀點後來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認同，因着各種因素的影響，基因缺陷者成為衆矢之的。于是，聯邦曆102年的時候，當局發布了衆多嚴苛的針對基因缺陷者的法案，要求新生兒必須進行第22對染色體基因測序，基因差異度超過50%判定為基因缺陷者，直接登記在身份信息中，對外開放查詢，就差和古地球的納粹要求猶太人必須戴着臂帶一樣了……

瑾辰覺得她的某些想法需要其他數據庫的實驗數據等等來佐證。

但是疑惑就這樣埋下了種子。

準時下班，拿着閱讀闆思索着的瑾辰在一樓遇到了穆子逸。

後者在回程路上和她咬耳朵悄悄說：“大師，有個事情要和你讨論一下，我們吃飯談。”

瑾辰擡起粘在閱讀闆上的眼睛，瞧了瞧穆子逸嚴肅的樣子，點了點頭。

“你在看啥——啊，辣眼睛。”穆子逸瞥了一眼飛快地收回視線，并誇張地伸手遮住了眼睛。

有那麼可怕嗎，不就是邵老的“中間傳播者說”的理論推演過程。

“去第三食堂哦，”穆子逸知道瑾辰的性子，馬上接道，“我請你，放心！”

瑾辰歎氣，吃同學的怎麼好意思呢……她立刻就想拒絕。

“别，千萬别拒絕，我有錢，不差這點！大師，不然——你就是不當我是朋友。”

穆子逸确實足夠了解瑾辰的摳摳索索了。

“從命。”瑾辰難得笑了笑。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當然上道。

隻是沒想到，在第三食堂門口他們還遇到了另外兩個人。

瑾辰目不斜視健步如飛直奔食堂，穆子逸勉強小碎步跟着。

目中無人的瑾辰直接越過了打招呼的某人。

“師父！”

“師父！”

“師父！”

還是穆子逸拉拉瑾辰的衣袖，瑾辰這才發覺——巧了，這不是齊憫和漆雕玹。

然而，齊憫明顯尴尬地舉着手揮了半天，而漆雕玹那張冷臉似乎更冷了些。

完了，他會不會覺得她刻意無視他……

“好巧，走吧，一起吃飯去。”見瑾辰沒有說話，穆子逸乖巧地上去打招呼。

于是，吃飯隊伍又龐大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