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遠夜空寥廓,雲細細白白印在發紫的夜空上。暗沉的牆壁上搖曳着樹影。
這裡似乎還能聽到外面電車碾過潮濕的地面。
安靜,現在就很安靜。
仿佛世界都被洗幹淨了。
身後傳來摩擦聲,周秋山像是沒聽見。
拐角出現了個大叔,他脫力般“咚”一聲敲在石牆上,龐大的體型似乎使牆為之一震。
大叔長長喘了口氣,從兜裡掏出略顯寒碜的煙盒,發現旁邊還有個小年輕,提議道:“小弟弟,來一根?”
周秋山怔了怔,視線平淡留在小小的圓柱體上:“謝了,不用。”
“還是年紀太小了不識貨啊。”
風奇怪得大,大叔打了好幾次,打火機的脆響幾起幾落。
他低下眼,長按了軟件,指尖落在删除上。
确定或者取消。
頂部彈出了兩條消息,手機連着震動,周秋山愣了一下,點開。
嗯。:【我煮好飯了,多久回來?】
嗯。:【先給你說一聲,看起來不太妙。】
“我給你說啊,讀書人是最幸福的。像我們這種讨生活,老婆也娶不到,回去一個人熱飯也沒有……”
周秋山點開陳長見發來的照片,放大,大小粗短都不一的土豆絲死死地貼在了鐵鍋上。
嗯。:【但我做的不是炒土豆絲。】
嗯。:【是焦香土豆鍋巴。】
大叔瞅這小子的臉,糊塗中還沒忘記訝異,不滿道:“欸,别笑。我沒跟你開玩笑。你要是……”
“我趕晚飯。”周秋山把手機收進包裡。
“嘁,那你慢悠悠站着靠半天。有飯都不趕着熱乎的快回去,怕老媽子念叨?”
“珍惜點,給你說啊,做飯的人最期待等的人回來吃了……”
“嗯。”
“不識好歹的小子。”大叔不知又從哪掏出來一罐啤酒,朝他一舉,“别想那麼多啊。”
周秋山愣住了。
“小小年紀,看起來是一副不想活的樣子。”
周秋山感受到背後的視線:“大叔,褲鍊沒拉。”
大叔抖擻一陣:“卧槽,勞資剛從商場出來,他媽的,誰給我拉開的。”
南遠的巷子裡,過街的老鼠、爛掉的果肉、堆疊如山的垃圾、厚厚的落葉,都不及醉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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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見已經盛好了飯,他把碗筷都擺放好了。見周秋山進來,忙走過去迎上說:“喝口水。”
周秋山喝了他遞的水。
他瞧着周秋山喉結滾了滾,眼神又落到他肩上:“外面下雨?你沒打傘?”
周秋山搖頭,一杯飲盡:“沒濕多少。”
是梨子水,糖沒有放很多,清潤舒柔。
陳長見接過空杯,轉身又續上:“天幹物燥,你又淋雨了,适合多喝點。”
周秋山聽話地喝了。
陳長見把水壺剩下的都倒上:“喝完吧,我煮了好久,就想着你口渴。”
周秋山喝完了。
陳長見滿意地把他帶到餐桌前:“主要是能吃的不多。怕你吃不飽。”
桌上看起來菜系各有不同,但色調都是同樣的沉暗。
“這菜有點嚴肅。”陳長見看他吃得默不作聲,心裡有點摸不着底。
周秋山表情沒什麼變化,說:“還好。”
陳長見自己嘗了好幾夾。
“我也覺得還好,和你是有點差距,但也沒徐正志說得那麼不堪。”
陳長見一邊吃飯一邊看手機,不斷回着誰的消息,他忽然把筷子擱下。
“怎麼了?”
“我有點事。”陳長見說着就站起來了,他急匆匆往外走。
“是誰?”
陳長見在玄關穿鞋,聽見聲音從裡面傳來,回答道:“我弟,估計一會就回來,他就這樣每次來都特别突然,你先吃啊。吃不下也别勉強。”
陳長見又看一眼手機:“估計今晚一起學習不了,明天吧。”
客廳裡沒應,反而囑咐:“小心流氓。”
陳長見又被噎了下。
他把門打開,還沒踏出一步,裡面又說:“拿傘。”
陳長見呆了一瞬。
“我沒忘。”
然後他靜悄悄地轉過身把櫃子上的傘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