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欲忱心裡一鈍。

就走了？

他擡起眼皮看鏡子，意外和談扉明目光相對，看他抽出紙巾擦手，然後折返靠了過來，停在離自己一步遠的地方，開口。

“我幫你吧。”談扉明說。

沈欲忱停住手，沒說好或不好。

等了幾秒後，談扉明擡手拉住絲巾，輕聲說“轉過來”，一邊将帶着他轉了半個身子。

解開絲巾時他的手無意蹭到他的脖頸，沈欲忱聞到談扉明手上洗手液香味，将視線定格在談扉明臉上，呼吸變得很輕。

上次見面年份太久遠，那時兩人還是未出社會的學生。

這些年，他都隻能通過社交網絡知曉談扉明的動态。

此時真人的視覺沖擊遠比屏幕要強烈，連身上的熱意都是真實的。沈欲忱垂在身邊的手又無意識攥住，用指甲壓住掌肉。

解開絲巾後談扉明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垂眸看着沈欲忱問道：“要重新系上嗎？”

不系會冷，但系了又太奇怪，沈欲忱内心掙紮着後退了半步。下一秒被談扉明拉住絲巾輕輕帶了回來。

“還是系上吧，外面冷。”談扉明說。

“……”這關心的語氣對于兩個久别重逢的人來說會過于奇怪，但談扉明這樣說，不過是他習慣性的體貼。

沈欲忱最了解，因此輕輕皺起眉頭，看談扉明幫他系好結，還調整了系帶位置。

談扉明拉住絲巾的一頭給沈欲忱看：“你拽這個就能解開了。”

“哦，謝謝。”沈欲忱垂眸看着他的手。

“嗯。”談扉明終于退開，拿起台子上的手機，“大家都到了，收拾好就來吧。”頓了頓，又說，“要我等你嗎？”

“不用。”

“好。”

談扉明身影消失後，沈欲忱在原地站了兩秒，才轉身撐住洗手台。他閉上眼又睜開，直起身，看向鏡子。

脖頸的絲巾系得歪歪扭扭，這麼多年，談扉明手藝居然還是這麼爛。

但他沒辦法自己重系，隻好象征性地撫順褶皺。

走到包廂門口時，侍應生也正端着杯子往進走，見有客人來，往旁邊讓了讓，但沈欲忱也在往邊上讓。沒有讓客人等的道理，侍應生隻好禮貌點頭微笑，先走了進去。

郝天賜正舉着酒水單猶豫點什麼喝，就瞥見侍應生身後進來的沈欲忱，他整個人精緻無比，在燈光下比玻璃杯還晃眼，郝天賜“哎”一聲從座位站起來：“還以為你不來了！”

沈欲忱淡笑：“剛才去了趟洗手間。”

“那怎麼沒和明哥碰上呢。”郝天賜大咧咧拍了拍旁邊的座位，“快來坐快來坐。”

沈欲忱揚起笑容和其他人點頭打招呼，心道原來談扉明沒說在洗手間遇到他的事，順着郝天賜的聲音望向席間還空着的位子，一旁的談扉明正和其他人一樣看着他。

說是高中同學聚會，其實隻來了八人，但除了郝天賜，沈欲忱和其他幾人這些年也沒有太多交集。

班裡的人畢業後大部分進美院從事藝術類工作，應該隻有他不僅沒上美院，還轉行進了娛樂圈。

沈欲忱移開目光，上前坐到兩人中間，郝天賜立刻舉着酒水單貼了過去：“我正愁點什麼酒呢，你快推薦推薦。”

酒水單上從紅白葡萄酒到限定雞尾酒足足三頁，沈欲忱看了幾眼，餘光瞥見旁邊有人在盯他，便轉頭對上談扉明的眼睛。

“你别看他了，他點的茶。哎喲我說哥幾個出來聚聚，他喝茶！真的是，你肯定見過他家那院子吧，都種上茶樹了，特養生！”

沈欲忱笑容淡了點，沒說話。

郝天賜接着道：“對了明哥你種的什麼茶？熟了讓我嘗嘗呗。”

“龍井。”談扉明說，“一棵樹葉子太少，炒不了，我當觀賞盆栽種着玩兒的。”

“好吧，我還以為您老打算改行當茶農呢。”郝天賜擡起手，想拍沈欲忱肩膀，但發現靠自己這邊是左臂，又放下手杵着椅子，“你别管他，人一到年齡就這樣，讓他自己養生去，咱們喝咱們的。對了，你明天應該不忙吧？”

沈欲忱沒答忙不忙，點了點單子上最末尾的那行小字：“我喝冰水。”

“不兒？你也養生……哦冰的也不太養生，算了，你倆沒有一個能給出參考意見的，我點瓶哈蘭吧，我爸最近愛喝這個，我抿了兩口感覺還不錯，内斂。”

“内斂這詞兒和你最沒關系了。”另一個朋友打趣道，“來齊了就上菜吧，我一會兒得跟老婆報備。”

“對了忱哥，你一會兒可以和我老婆打個招呼嗎，她是你粉絲。”

沈欲忱正鋪開熱毛巾擦手，聽着人吃味的語調，笑道：“如果你不想，我也可以裝作沒來過。”

那人高興了：“不成不成，聽到有你在她才放我出來的，本來今兒是要陪她看電影的。”

“好。”沈欲忱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他的冰水和談扉明的茶一前一後送上來，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餘光一直放在談扉明身上。

氣氛淡下來，沈欲忱就這性子，話少，而他們一堆男人聚在一起，談起娛樂圈來，除了花邊新聞以外，也沒什麼感興趣的。

那人眼珠一轉，笑道：“不過我老婆真愛慘你了，她還讓我問問，你那個同性绯聞是不是真的？”

沈欲忱一頓，拇指劃過杯壁，擦出一小片透明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