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烨一步一步走到床邊,每一步,都那麼沉重,好像他踩的不是地面,而是尖刀,每一步都那麼的疼。
疼得他眼眶都紅了。
“阿瑾。”他輕喚,好像是怕打擾了女子的睡眠,他的手落在女子臉龐,記憶裡是溫熱的,可入手卻是一片冰涼。
“阿瑾。”他又是一聲輕喚,聲線卻是顫抖的。
他俯身,唇落在蘇瑾嫣的額頭。
齊烨抱起那個已經沒了氣息的孩子,明明不會抱孩子,卻還是那麼認真的動作。他低頭,親了親孩子的額頭。
“葬了......吧。”齊烨将孩子放回蘇瑾嫣的身邊,視線在屋中衆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所有與之對上眼神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皇上......”沈安想要安慰,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一年前,皇上失去了兩個孩子,一年後,皇上不僅失去了孩子,還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人生悲苦,不過如此。
“葬了。”齊烨道,聲音平淡,“把孩子和阿瑾葬在一起。”阿瑾那麼喜歡這個孩子,定然是想時時刻刻與孩子在一起的。
“是。”沈安應下,出去吩咐此事
陸純熙的房間。
陸純熙呆坐在床上,不知自己該做什麼。她想去看看瑾嫣,可門口與窗戶都有人守着,她根本出不去。
忽然,她聽見外面傳來宮人的對話,隐隐約約,似乎是在說。
“......瑾妃剛當上妃子沒幾天,沒想到就因為難産而死了......”
聲音漸遠,後面的話陸純熙已聽不清了,可即便能聽清,她也聽不進去了。
難産而死......
瑾嫣,難産而死......
陸純熙呆呆地想着。
陸純熙猛然從床上跳起就往屋外沖,守在門口的侍衛眼疾手快将她攔住,“姑娘,皇上吩咐了,讓您在屋内好好待着,莫要讓我們為難。”
陸純熙不言不語,隻掙紮着要沖出去,可她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也不曾休息,早就虛弱不堪,哪裡會是侍衛的對手?
她再如何掙紮,也不過是徒勞。
“讓我出去......”先前那一番喊叫,已讓陸純熙啞了嗓子,此時開口,聲音更是沙啞難聽。
陸純熙停止了掙紮,看着攔住她的侍衛,重複,“讓我出去......”她滿臉哀求,“求求你,讓我出去,讓我去看娘娘最後一面,求求你......”
見她如此,侍衛心有不忍,可念及皇上的命令,并不敢放行。
陸純熙猛地跪下,竟是連磕幾個頭,哀求,“求求你,讓我出去,讓我去看娘娘最後一面,求求你......”
額頭磕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不過幾下,陸純熙的額頭就已磕破了皮,滲出鮮紅的血來。
侍衛咬着牙,還是不讓。
陸純熙癱坐在地,滿臉絕望。
“放她出來。”沈安走進來,見陸純熙如此,忙對侍衛道。侍衛見是沈安,以為是皇上的旨意,便側身讓了路——若非礙于皇命,他們早就讓開了。
陸純熙連忙爬起,一句話也未來得及說,拔腿就沖向了産房。沈安跟在身後,見她跑去的方向,連忙道:“純熙姑娘,娘娘已不在産房,如今正在重華宮大殿。”
然陸純熙已跑出太遠,根本沒有聽見沈安說了什麼。
陸純熙沖進産房,卻隻見先前接生的一些人。她的視線從在場之人臉上一一掃過,直到看到葉影方才停下。
“葉影,娘娘呢?”
葉影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低低道:“在大殿。”
陸純熙再未多說一句話,轉身沖出産房跑去大殿。
“你是何人?”守在大殿門口的侍衛見陸純熙沖過來,立刻就要去攔,卻聽殿内傳來齊烨的聲音,“讓她進來。”
陸純熙沖進大殿,一眼就看到了棺椁中覆蓋着白绫的熟悉身形。
是蘇瑾嫣。
齊烨正在吩咐宮人次日下葬。
陸純熙怔怔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宮人将棺椁的蓋子擡起來,她才想起過去看一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随着“砰——”的一聲輕響,棺椁封上。
陸純熙隻覺得棺椁的蓋子是砸在了自己的心上,那一聲“砰——”更是猶如驚雷在她耳邊炸響,砸得她心髒疼,響得她都失了聰。
她死死地盯着黑色的棺椁蓋子,好似能夠透過它看見裡面女子娟秀的臉。
“瑾嫣!”陸純熙擡手撐在棺椁的蓋子上,竟是想要将其給推開!
“你在做什麼!”齊烨大步走過,一把扣住陸純熙的手腕把人往旁邊扯。他怒目而視,“阿瑾已經走了!你想讓她走也不安心嗎?!”
“我隻是想再看看她!”陸純熙嘶吼,如瀕死的小獸,充滿了絕望。
齊烨心尖一顫,扣着的陸純熙的手松了些力道,可是陸純熙已經沒了力氣去掙紮,她盯着齊烨的眼睛,輕輕道:“我隻是想再看看她,看她最後一眼,這也不可以嗎?”
齊烨搖頭。
陸純熙眼裡的光一寸一寸的寂滅,最後歸于一片灰燼。
齊烨心中不忍,可......
下一瞬,陸純熙身子一軟,往地上栽倒。若非齊烨還扣着她的手腕,她已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一天一夜沒有進食休息,又經曆如此打擊,陸純熙早已堅持不住。若非見蘇瑾嫣最後一面的期望支撐着她,她早就暈倒了。
“沈安!”
“皇上。”沈安忙上前。
齊烨抱起陸純熙,吩咐道:“叫個太醫給她瞧瞧,還有,把阿瑾的那兩個大宮女也喊來照顧她。”
“是。”沈安應下,正要出去叫人,就聽齊烨淡淡道:“下次莫要自作聰明了。”
沈安心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