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卧室門我發現這是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院子不大,并蒂栽着兩顆樹,可惜北京還沒破春,有些光秃秃的沒生出新葉來。除我這兩天呆的主卧外,左右各有一個偏殿,一個是書房,另一個琴房。果然大家閨秀啥都得精通。左側書房案頭的書畫字帖大多整整齊齊摞着,我看着書桌上臨摹的帖子,莫名覺得眼熟。幾篇滿文中夾雜着漢文字帖。仔細看看,竟有好幾篇是張即之的《佛遺教經》!這不是同我小時候練字時抄寫的字帖,是一個内容麼?看到這裡我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連忙回首在書架上翻找起來。果然,也是個佛緣極深的孩子,小小年紀書架上盡是般若波羅蜜心經之類的著作。這也算是找到一些和正主的聯系和線索。
想到昨天我那樣的舉動,怪不得吓壞了爹娘。
看來這正主,本應該是個文靜内斂的性子,估計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大小姐,哪像我一樣能在主廳堂哐哐給全家人磕頭的。擡手摸了摸額頭上已經被吸收了的藥膏,尴尬地搖了搖腦袋。
轉念一想,若真的是由内到外的文靜,又怎會一個人在外喝到半夜?看來骨子裡我倆還算是一樣的有個性。
右側偏殿的琴房就大概晃了一圈,古琴我是真的不會,雖然自己小時候學的是小提琴,也算都是弦樂?随便擺弄了兩下,音色是真的不錯,不過琴譜都看不懂,既不是五線譜也不是簡譜,橫七豎八不知道畫了些啥。唉,最好别讓我彈琴,肯定會穿幫就要被當成妖怪打死了。想到這裡不免一個機靈,悻悻退出了琴房,偶然發現琴房的耳房還有連着一個小廚房,隻有十平米左右大小,估計有時候大家也是分開進餐的。
自己的院子出門右轉,隔着一個花鳥隔間就應該是多兒的院子,也是一樣的結構,隻不過院中是些射箭或者練習拳擊的玩意。房裡有個嬷嬷帶着一個年輕的婢女在收拾,看到我雙雙屈膝行禮,我也屈膝回禮,并沒有說話。因為他不在家裡,我也沒好意思随便進人家卧室,隻站在門口看了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這邊真是。。院子套院子。
我一邊走一遍憑借方向感畫圖,大概林林總總畫了數十個院子。除了兩個姨娘住在同一個院子外(阮姨娘在惠姨娘院子裡的偏殿住),阿瑪額娘住在當中的大院,大院前的一個院子是大堂,也就是我昨天磕頭的會客廳,主卧後面是阿瑪的書房,書房的左側院子是全家共用的飯廳,飯廳後耳殿穿過去連着後廚,然後是一個五百平左右的花園,我邊琢磨邊畫着,發現這是個四四方方的五進院落,左右還各有偏殿。
如果沒記錯的話,之前去北京玩兒,雍王府也就不過五進吧?感歎道這家果然貴族權勢!
走進兩個姨娘的院子時,恰巧看見小寶貝在被大姨娘抱着曬太陽,下午兩三點陽光剛好不刺眼,小手手咿咿呀呀地比劃着。見我來了,姨娘迎上來說道:
“萩兒來了啊,快來坐。來人,給大小姐重新換盞熱茶。”
說着就抱着小妹引着我去主室,跟阮姨娘不同的是,這位惠姨娘(那天聽母親喚她惠香)雖年齡也不大,但應該是娘家身份也不錯,入府也比阮姨娘早些,已經有些主子的樣子了。坐定後我湊過去看看小乖仔,接過來抱了抱她,比我想象中輕很多,一歲多一點的小朋友水靈的不行,粽子似被包裹着,并不哭鬧,像個乖巧的小玩偶一樣好奇的眼睛咕噜噜轉。
“要向你萩兒姐學習知道的不?”惠姨娘也湊過來逗弄她,
“一歲的小朋友哪裡聽得懂哦?”我笑着說,悫惠抓住我一根手指不肯放。
“聽得懂聽得懂,萩兒姐姐優秀。我們悫惠命苦,以後還望做姐姐的多幫襯着些。”
惠姨娘笑笑擡起頭看了看我,不知怎的,我從她的眼中讀出了幾份讨好和哀求。
也是,雖然已經是個主子,到底生出的也是庶出的孩子。我點了點頭道
“都是姊妹,應該的。妹妹長大一定出落得明亮動人。”
又坐了一下,眼看日頭有些偏西,怕春桃回來尋我不着又該着急,就想着告辭回去了。呆了這一個小時也沒見到阮姨,聽惠姨娘說是幫襯着母親出府做些采買去了。
在府中轉了這麼半天,也沒找見正門在哪,感覺兜兜轉轉哪裡都是院子,傭人倒真的不少,各處都有人在忙活,見到我也都屈膝喚一聲大小姐,給人感覺還真的有點輕飄飄的,隻不過這我再屈膝回禮,一天下來我的半月闆就有點受不住了。也許古人主子不需要回禮吧?以後這些禮數還是少些的好。
正想着,轉角來到了一個之前沒轉過的地方。隻見到眼前是一整面木質憑欄上雕刻着花鳥山水圖,镂空圖案惟妙惟肖,所有棱角都被打磨的異常光滑,湊近了居然還有絲絲香氣。這塊木頭起到一堵牆的作用,高約一米八,長約七八米,厚約三十厘米。
我一整個驚呆,這家裡一天天的也太豪奢了,我以為這麼大的院落已經夠震驚我了,沒想到卻還是被這塊由單根木頭打造的雕花闆給吓到了,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通,一邊摸來摸去一邊跟自己念叨:
“這得長多少年的樹橫截面能做成這樣啊?” 用一整棵樹這麼雕琢,這棵樹的直徑至少兩米了。
我正比比畫畫着,身後傳來一個沉穩男聲:
“大小姐?”
“啊?”專注研究樹木橫截面的我被吓得差點閃到脖子。
回頭看,是管家老胡。昨晚飯前見過一面。
“哦,老胡啊,我這,等春桃呢。閑着沒事看看這塊,不錯。木頭不錯,呵呵呵呵。”
老胡拱手作揖向我行禮,後看着這木雕,說:
“這塊上等金絲楠木,是聖上念咱們老爺護駕有功,特意賞賜的,十年前就立在府前做屏風了,小姐您小時候就是扶着這塊木頭學走路的。”
說到聖上,說到老爺,老胡肅然起敬地向左上方抱了抱拳,自豪地說道。回頭看我時,略有三角的眼睛眯了一瞬,透露着精明和警覺。
本來還想順藤摸瓜問問我這個爹啥時候護駕有功,護什麼駕?但看着老胡一副“你從小把着它學走路怎麼今天一副第一次見”的表情,默默吞下了心中想進一步八卦的想法。
感覺這個老胡精的很,害怕再暴露出什麼,我胡亂搭了兩句話,就謊稱身體不适,趕快灰溜溜逃回了自己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