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破碎的畫面、被遺忘的聲音、被扭曲的情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狂暴地沖進了他的腦海!
他看到自己一次次站在冰冷的任務結算空間,屏幕上刺眼的“失敗”紅字;
他看到系統冰冷無情的提示音:“宿主任務失敗次數已達上限,啟動清除程序……”;
他看到自己是如何被無形的數據流剝離、壓縮、像垃圾一樣丢棄在那個被遺忘的、屬于陳晔的仙俠世界裡;
他看到了……那所謂的“陳晔”……那支撐他度過漫長囚徒歲月的“白月光”……那張臉在記憶的碎片中逐漸清晰、扭曲、最終破碎——那根本不是他刻骨銘心愛着的人!那隻是系統為了懲罰失敗者、在他意識深處植入的一段虛假的、用來折磨他的執念程序!一個精心編制的、讓他永世沉淪的幻影!
他真正愛過的、為之付出一切的人……名字、樣貌……早已在無數次失敗的沖刷和系統的強制幹預下,變得模糊不清,隻剩下一個空洞的符号……
齊一雯,不,或者說,是那個名為“齊七千”的存在留下的最後一點意識碎片,在徹底消散前,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着。那被遺忘的、作為“宿主”的記憶片段,與“齊一雯”刻骨銘心的執念瘋狂碰撞、撕裂,最終未能融合,隻留下一個扭曲的真相:他原本隻是系統01麾下的一名任務者,代号齊七千。三年前,他的使命是拯救無華世界的惡毒女配陳晔,給她一個“完美結局”。他對陳晔的癡情、他的瘋狂、他跨越世界壁壘也要抓住的執念……竟然都源于冰冷的任務指令!那所謂的“白月光”,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角色扮演。
“任務?一切都是任務?”齊七千的意識在混亂中發出無聲的嘶鳴,帶着一種被徹底愚弄後的荒誕與悲涼,又像是自嘲。“那晔晔……我也祝你……任務成功……” 這句如同夢呓般的話語,是他作為一團即将崩潰的數據亂碼,留給甯泱泱最後的、充滿諷刺意味的“遺言”。
有些人注定是會回去的。
籠罩着甯泱泱的那股強大、仿佛要撕裂靈魂的引力驟然消失!如同被剪斷了線的提線木偶,她整個人瞬間從半空中跌落,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碎石地上。
“呃啊!” 劇痛讓她悶哼出聲,身體蜷縮成一團。右臂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死死地壓住了左臂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溫熱的血液依舊從指縫間汩汩湧出,迅速染紅了衣袖,又在冰冷的地面上洇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她能感覺到力量随着血液一起飛速流失,眼前陣陣發黑,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全身的疼痛,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衫,黏膩而冰冷。捂?根本捂不住!那感覺就像徒勞地想用手掌堵住決堤的洪水。
“宿主,你是如何讓齊一雯……或者說齊七千……找到你的啊?”腦海中,系統的機械音不合時宜地響起,帶着一絲純粹技術層面的好奇。
“能不能先關心我的死活?!”甯泱泱在心底崩潰地嘶吼,聲音因劇痛和失血而虛弱不堪。她連罵系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隻剩下濃重的絕望和生理性的顫抖。難道她剛逃出一個瘋子的獻祭法陣,就要因為失血過多死在這荒山野嶺?
就在這時——
“有人來關心你的死活了。”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着一種近乎戲谑的、看熱鬧般的腔調。
甯泱泱強撐着擡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中,一個修長的身影正逆着荒山昏暗的光線,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她奔來!
是蕭子依!
甯泱泱的心猛地一沉,比剛才失血時還要冰冷。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他是如何找到這荒無人煙的絕地的?無數個問号如同冰錐紮進腦海。她費力地聚焦視線,試圖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蕭子依眉頭緊鎖,薄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平日裡總是帶着幾分漫不經心或疏離的桃花眼,此刻卻盛滿了顯而易見的驚痛。他奔跑的速度極快,衣袂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幾步就沖到了甯泱泱身邊。
“泱泱!” 他的聲音帶着急促的喘息,那份擔憂聽起來情真意切。他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動作快得驚人,伸手便要去查看她血肉模糊的左臂。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觸碰到那猙獰傷口的前一刻,甯泱泱用盡最後的力氣,猛地瑟縮了一下身體!她那雙因失血而有些渙散的眼眸,死死地盯住蕭子依的眼睛,裡面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警惕和懷疑。
這關切……是真的嗎?還是另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
“别動!你流了太多血!” 說話間,他竟毫不猶豫地“嗤啦”一聲,用力撕下了自己錦袍幹淨的内襯衣角。動作幹脆利落,帶着一種習武之人的果斷。
他再次伸手,這一次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最深處,用撕下的布條試圖先進行簡單的壓迫止血。他的動作很穩,手指修長有力,按壓在傷口周圍的力道恰到好處,顯示出對處理外傷的熟悉。他的目光緊緊鎖在甯泱泱蒼白如紙的臉上,那份專注和擔憂,幾乎要讓人相信他是真心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