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呢?”
“十月初三。”
嗯……等等,那不就是今天?
她驚喜得坐直了身子。
“這麼巧?那不就是今天嘛!你想要什麼生辰禮,我統統滿足你!”
生辰禮,他從來沒有過過生辰,除了加入墨衣雲衛時收到的兩套墨衣和配刀,他沒有收到過其他禮物。
“要不然這樣,我放你兩日假,你好好休息一下?你這兩年都沒休過假吧。”
他确實還沒有休過假,可是……如若他休假了,她出現任何意外怎麼辦?那不就是渎職了?
他搖了搖頭:“我不需要休假,殿下。”
她漸漸又蹙起了眉,她向來沒多少耐心,但是想着自己剛才才說要對他好,此刻盡管再不耐煩也一定要忍住。
于是她又重新扯出笑容,好聲好氣道。
“那你就現在想一個願望,快點!我說了要送你生辰禮就一定會送!”
她語氣強硬,但他确實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看着吸收完的藥膏,又檢查了一遍,見她的手腕差不多已經消腫,他慢慢将她的衣袖放了下來,随後這才擡頭回視她迫切的目光。
她的臉上還有沒完全擦幹淨的淚痕,被月光照着竟也意外的漂亮。
擡頭看了看天色,已經寅時了,雪還在輕緩地下。
他不再思索,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時,輕聲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我希望,以後殿下能不再流淚。”
他說這話時,嘴裡冒出了團團熱汽,擋在他們中間朦胧了本還算透明的空氣。
他沒有情感,并不知道這句簡單的話對于一個少女會是怎樣的沖擊。他也并未去思考此話是否合宜,他隻是說出了自己心裡一直以來的想法,他不希望再看見她無助地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裡哭泣,他不喜歡她的眼淚。
他希望她能夠永遠快樂,永遠無憂無慮。
雲幼頤聞言睜大雙眼愣在了原處,心間強烈的跳動聲充斥進她的耳間,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刺耳。
在自己的理智徹底繃斷前,她迅速垂下了自己绯紅的臉頰,聲音嘟囔着。
“哪有不會哭的人啊?我又忍不住……”
景嵚看不出她的羞澀,卻很認真地思考她的問題。确實,人活着不可能不流淚,既然淚意有時無法阻止,那便……
“那便,不要哭得傷懷吧,哭久了身體會不舒服。”
雪融在他們身上,卻并不顯狼狽,反而意外裝飾了這年少時難得的真摯。
此時他們的眼裡除了這滿城的落雪,便隻有彼此青澀稚嫩的臉。
雲幼頤眼波流轉,片刻後點了點頭,應下了他在自己十二歲生辰許下的唯一的願。
這份生辰禮,她會幫他實現。
自此之後,她都時刻念着這個願,除非是實在難以忍耐,大多數時候,她都不會再刻意傷懷。
有景嵚的陪伴,宮裡的日子也沒這麼難熬了。後面她又認識了昀燚哥哥和尤小鳥,哥哥也來都城看望她了,然後便是遇到了扶曦、常羲和雪時姐弟,有他們在身邊,這一路上她真的前所未有地開心。
可是事實始終難料,她好不容易翻山越嶺回到了她苦苦思念了多年的家,但不想面對的卻是一次又一次地破碎……
她已經記不得這段時日,她被撕碎了幾次,幾乎次次都鮮血淋漓,疼得她甚至已經快分不清這一切是真是假。
她無數次欺騙自己,或許這是老天的玩笑,可又無數次被下一個噩耗拉回現實,所有的不如意都在她耳邊反複低語,字字句句告訴她,這些噩夢都是真的。
祖父不在了,哥哥被流言纏身,現在連她身上流淌的血也在被人惡意揣測。
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就不能放過他們?明明雲家為了西風的百姓社稷,為了陛下的江山土地幾近斷筋絕脈死而後已,心甘情願奉獻出此生所有的光陰心血隻為供養這片大地,可是為什麼到頭來會是這樣的結局?
她不明白,她怎麼可能甘心?
但是好在,如今她已經長大了,她知道自己已經有了能力,去分擔這些苦難。
身邊人人身陷囹圄,她不該也不會再躲在别人身後脆弱地任由風雪掩埋,她不該也不會再容許不相幹之人如此攀污自己的血脈,她不該也不會再讓任何人對她的親人朋友指指點點,她隻要一日姓雲,她便不會讓雲家門楣沒落,不會再傻傻地眼看着别人踩在雲家的頭上。
她要讓不安好心的人統統付出慘痛的代價。
雲幼頤思緒千回百轉,望着景嵚的眼逐漸堅定,想到這段時間經曆的所有,她在心中暗自下了某種決定。
随後,她張開雙臂環抱住了景嵚,臉挨在他的頸側,聲音雖然依舊澀啞卻異常沉穩。
“我這次,說到做到。”
說完這句話,她便将被褥拉起來重新躺下,閉上了雙眼。
她知道此時扶曦他們肯定在為她的事奔走求證,她現在也要好好蓄足精神去應對之後的周旋。
景嵚愕然被她抱進懷裡,聽清她在耳邊的誓言,眸色一顫。見她終于是振作了精神,心頭一熱,松了一口氣。
之後不管發生什麼,他想她都不會再被輕易擊倒,此時此刻的他們擁有了足以抵擋萬物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