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雲衛是雲意松憑借自己神力“咒毒”一手創建的暗衛組織,先前為姜太後與彼時還是皇子的西風帝從前太子手中發動政變奪權,靠墨衣雲衛潛入朝野上下,暗中收集異黨罪證,行蹤詭秘能力卓絕,殺伐果決清除異己。
自西風帝成功繼位之後,雲意松雖被高封鎮國公,名垂青史被捧為了千古絕臣,但他也深知權力的反噬,唯恐功高震主被趕盡殺絕最終果斷選擇緻仕返鄉。
之後為平帝王忌憚,更是妥協同意了将雲幼頤送入宮中為質的旨意。答應自斷“手腳”,将當初經曆政變一事的所有墨衣雲衛全數“革新”,并立下誓言将觸手永久封困于肅川境内,若無诏令不得再入都城半步。
簽定下自封自束條約,這般才終是保住了雲家之後十幾年的平安無虞。
可一輩子縱橫馳聘官場的雲意松又豈是等閑之輩,縱觀全局未雨綢缪的習性早已深入骨髓。
故他表面上看似被天家吃幹抹盡放權歸鄉,但實際上早在許久前便悄無聲息留下了一計強勁的後手。
為防自己死後雲家被當年的仇敵報複,他特令墨衣雲衛暗中收集了西風國各處上位者的情報秘辛以及世上尚存的神力秘術記載卷宗。
隻要有這些把柄密宗在手,雲家不管面臨何種危機境遇都始終能保有一線生機。
可是盡管雲意松将一切計劃得再缜密,卻還是對身邊人的惡意完全掉以輕心,沒有人會料到區區一介婦人心裡會醞釀這等陰謀。
雲北晝意外地為國身死,而後不等雲意松再将此機密交予雲淩洲,他便被衛蘭芝下藥徹底侵害了神識。
這個關乎雲家命數的秘密便被長久遺忘在了那匣白鶴螺钿箱子深處。
然而世事無常,之後待這封塵封的密信再次重見天日時,不料卻是握在了雲棄冕的手裡。
那時雲意松意識松散,口中經常胡話,這被他記挂在心底多年的隐秘便這麼胡亂傳到了每日來向他問安的雲棄冕耳中。
于是雲棄冕偷了鑰匙趁無人時打開箱子,得知了這個天大秘密,與此同時也看見了那封關于他身世的家書。
看着信上深切的字句,他站在雲意松的床頭忘記了呼吸。
無盡的驚詫中,他望着窗際邊方寸冰冷月光的暗眸,從愕然的不可置信變成了絕望的怅然若失。
那晚,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的房間,他隻記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逐漸凍結。
想起自己先前經曆的種種刻苦銘心的疼痛,再想起與自己流着相同血脈卻被奉為天之驕子的另外兩位手足,若不是看見那封信他不會知道,原來他灰暗的人生本該也是充滿色彩的。
無聲無息間,心底那顆名為仇恨的種子便頃刻間生根發芽,汲取了他内心最後一點良知,枝繁葉茂野蠻生長成了一片蔥郁蒼茫的森林,徹底将他吞沒掩埋。
自此之後,他的腦海中隻剩下了複仇。
回憶傾覆,雲棄冕眨眼間意識又回到了當下時空。
望着雲淩洲不管不顧領了一衆死士朝離樓方向奔來,他緊鎖了眉頭瞬身向前想阻斷他們的前路。
但雲淩洲早有準備,折身閃過他的攻擊。
後面的扶曦見雲棄冕注意力正在雲淩洲身上,立馬與尤知言扶着昀燚快速奔進了離樓。
雲棄冕聽聞動靜在風中猛然回首,立時回身便要閃去抓扶曦三人,口中對墨衣雲衛下答命令。
“将那三人抓住!”
這邊三方亂作一團,房頂上的紫衣大氅拍腿叫絕看得津津有味,但身邊的青衣卻突然開口了。
“用火攻。”
他分明覆着眼,也不知是怎樣“觀看”到此刻的場面的,聲音響在空中格外空靈清冷。
紫衣大氅似乎早已習慣了他心如明鏡的洞察力,對他這句話也并不意外。
“多精彩的場面啊……啧算了,聽你的吧。”
他語氣裡似乎還有些遺憾,但是也明白他是想速戰速決的意思,于是便也遂了他的意,指哨一聲讓房頂的弓箭手們準備火攻。
四方各一排的弓箭手們早已蓄勢待發,此刻聽見紫衣男的命令即刻搭弓拉箭朝離樓方向瞄準。
霎時間,破空箭鳴從四處響起,飛馳的火焰猶如隕落流星,在空中拖出道道炫目的尾迹。
火光将天際照亮,也将浸在暗影中的離樓照得登時通明,扶曦三人在樓宇間奔馳的影子輪廓被現了出來。
但雲棄冕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逃竄的三人,深眸一沉,轉過頭來将刀畫作滿月,飛斬射來的帶火利箭。
“墨衣雲衛聽令!乙醜帶隊保護離樓!丁卯遂我擊破弓箭手!”
墨衣雲衛得令陡然在黑夜中如煙隐去,眨眼間便向敵人身後閃現而去……
看着正以一敵衆殊死拼殺的雲淩洲,又看着在人群中慌張逃竄失去方向的雲幼頤,景嵚咬唇拼命抵抗着雲棄冕對自己的掌控。
他們深陷危機,他不能對他們不管不顧……
他嘴中發出猙獰的低吼,拼盡全力扭轉身體裡根深蒂固的桎梏,在寒風中衣襟被汗徹底打濕,不服命運的汗滴墜落在地砸出了破碎的水花。
半空中的雲棄冕警覺身後的景嵚竟還停留在原處,猝然皺緊了眉,這個廢物居然妄圖憑意念沖破墨衣雲衛的咒印。
他啧了一聲,随即眸中異色光芒又起,對他再次施加咒毒。
他一邊旋刃抵擋箭雨,一邊口中念訣,卻不料四顧躲閃利箭時,卻從樓宇縫隙間對上了此時正在樓梯上奔逃,但視線仍注視着樓外狀況的扶曦的一雙清亮眼瞳。
她拉着兩人奔馳,盡管身形已顯出疲态但是眸色卻依舊沉着。
火光在雲棄冕身側明明滅滅,他嗤笑一聲收回了注意。
一個念頭驟然在他的心間升起,他向景嵚下達了新的命令:
捕殺扶曦三人。
咒訣念完,他與墨衣雲衛一齊腳下輕緩落在了對面的屋檐上,身影如鬼魅,無聲無息揮刀,不待對方反應便一刃斬落無數頭顱。
還在暗自鬥争的景嵚,此刻腦海中接收到了更加強硬的指令。
他頓時心驚肉跳汗如雨下,那力量不容抗拒,手裡的刀被催使着不受控制地舉了起來,通身刻有雲紋的銀色刀身在夜空中散發着森寒的光芒,雪亮的刀刃處倒映出了他此刻扭曲掙紮的面容,他直視着自己逐漸冰冷空洞的眼神,禁锢在體内的靈魂撕裂地呐喊。
不要!他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