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還未說話，賈赦便沉了臉：“敬大哥這話好沒道理，若你真覺得勞民傷财，又在府中囤積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為了什麼？為了賣給你們這些冤大頭啊！

賈敬似笑非笑：“既然知道這些東西是為我自己準備的，你又是哪兒來的臉讓我拱手相讓？”

賈赦自知失言，看了老太太一眼後便低下了頭。

老太太趕緊描補：“敬哥兒你也知道，赦兒就這性子，并非對你不敬。”

賈敬笑笑，沒說話。

老太太隻能看向賈珍，希望他能勸勸賈敬。

賈珍倒是想勸，但他不敢呀！

這些年他被打過多少次自己都不記得了，如今一見到賈敬就全身犯疼，一句話都不敢說。

老太太無奈，隻能自己開口：“賈赦，快給你敬大哥道歉！”

攝于賈母威嚴，賈赦隻能不情不願地向賈敬道歉。

但看他表情，誰都知道他不服。

賈母都氣笑了，這樣一個混不吝的兒子，她的心眼兒就算偏到了天邊也是情有可原。

好在賈敬沒再計較，而是認真解釋了自己這樣勸說的原由：“是否勞民傷财，我不在意，皇上也不在意，若不然他也不可能下旨說，沒建省親别墅的人家不能迎接後妃回家省親。”

“但作為臣子，應當讓皇上看見我們不喜歡勞民傷财。”

他這樣一說，賈家衆人就懂了。

尤其是賈赦。

他好歹給廢太子做過伴讀，上位者是什麼想法，他多少知道一二。

可知道歸知道，賈府願不願意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知行合一本就是天底下最難的事。

賈母更給出了不得不讓元春省親的理由：“賈家已許多年無人頂立門戶，敬哥兒多年不問世事，所以不知早年投效賈家的人已在慢慢散了。若不趁着元春封妃的機會熱鬧一場，賈家隻怕會被聞風而來的豺狼撕碎。”

紅樓夢後期，賈家為何早已入不敷出，王熙鳳竟還要典當嫁妝粉飾太平？

因為沒了外面的空架子，賈家隻會被人分食殆盡。

可賈敬并不這樣想。

他說出的話，也毫不客氣：“若無元春封妃，榮府不論過着怎樣奢華的生活，我也不會橫加指責。”

這種情況下，賈家确實要撐面子。

可元春封妃是個機會。

一個讓他們急流勇退的機會。

若無元春封妃，賈家裁剪人員、縮減開支等等行為隻會被懷疑他們撐不下去，快完蛋了。

而一旦釋放出這樣的信号，賈家才真的完了。

但元春封妃，一切就不一樣了。

這時候賈家若調轉船頭，旁人隻會覺得賈家低調聰明，懂得在權勢最盛之時保全自身。

出于族長的責任，賈敬将自己的想法掰開了說得清清楚楚。

賈母等人也聽得明明白白。

然而習慣了享樂與處處受人追捧，他們根本不願意接受賈敬的建議。

讓他們不再仆婢環繞，不再華服美食，不再肆意妄為……

那還不如殺了他們。

因為這，他們即便心裡知道賈敬說得有道理，也毫不客氣地否定了他話的正确性。

賈敬見狀，徹底沒了和他們說話的興緻。

他準備離開，賈赦卻一把拽住他，嬉皮笑臉道：“敬大哥，你買的那些東西……反正你現在也不用，就先借我家支應一下，等過些日子我們再買來還你便是。”

賈敬一頓，冷笑：“不必，你們按市價給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