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食堂的味道都是中規中矩的，裴缙雲覺得宋到源豬一樣的胃口大概隻要是好吃的，都能吃得慣。

施安謙多話，一般都是他在叽叽喳喳，裴缙雲偶爾會回那麼一兩句，宋到源可能是怕露餡兒，安靜得很，隻有被點名了，才會應付幾句。

裴缙雲沒見過他這麼乖的樣子，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吃完飯，施安謙風風火火的開始收拾碗筷，裴缙雲看見宋到源的盤子裡還剩下很多，“不吃了？”

宋到源擦了擦嘴，臉色不大好的點頭，幹巴巴的說：“不吃了。”

施安謙恰好這時候回來，打量了一下：“你是吃的有點少，怎麼，不合胃口嗎，下午咱們好像沒課，出去再吃點兒？”

宋到源胃裡一陣翻湧，努力咬牙咽下那股酸意，緊緊蹙眉，忍得生理淚水都要滲出來，眼角浸潤得亮晶晶的。

他可憐巴巴的擡頭：“裴哥，我好像動胎……唔。”

裴缙雲捂住他的嘴。

施安謙沒及時反應過來：“什麼動态？”

“沒什麼，他可能有點累了，我先送他回去。”

宋到源眉毛委屈得都要内八了，眼皮耷拉着，睫毛扇在裴缙雲的指節。

施安謙見他臉色确實不大好，遺憾道：“那好吧，隻能下次約了，要不要我陪同？”

裴缙雲揮揮手：“不用。”

等人走遠了，裴缙雲才松開手，發現自己的食指邊緣濕了一層淺淺的水光，是宋到源流的淚。

“哪裡不舒服了。”

“好像動胎氣了，肚子不舒服，想吐。”

“…………”

**

腸胃科。

時間關系，無痛胃鏡需要預約時間，暫時隻能先做個腹部B超，以及心電圖。

宋到源蔫蔫的低下頭，耷拉着不說話，全程都是裴缙雲跟醫生在對話。

醫生：“是不是經常反胃，吃多了容易胃脹胃疼，有沒有上吐下瀉的情況。”

裴缙雲：“吐了兩三次，現在還是疼。”

醫生點點頭：“最近胃口怎麼樣？”

“很好，什麼都能吃。”

醫生：“暴飲暴食也是傷胃的，而且他還有長期的慢性胃炎，不能放縱他多吃，要注意飲食，最近吃些清淡的為主，要打針嗎。”

裴缙雲在醫生說出慢性胃炎這四個字時，表情就變了，臉頰微微緊繃一瞬，語氣平靜。

“打。”

開了單子後，裴缙雲牽着宋到源的手腕離開，離開科室，宋到源才小心翼翼的開口：“怎麼不是去婦産科。”

裴缙雲正在低頭用手機繳費，整個人安靜的沉默，仿佛在醞釀着什麼，身上穿着深灰色的休閑襯衫，領口處微微敞開兩顆，臉頰側着的，從宋到源的角度隻能看見他往下抿着的一處嘴角。

裴缙雲收起手機，另一隻手原本圈着手腕，卻忽然松了力道，滑到他掌心處，指尖有些發涼：“寶寶很健康，你有胃炎，你知道嗎？”

宋到源顯然一愣：“……”

裴缙雲眯了眯眼睛，知道他不記得，但還是詢問，語氣算不上溫柔。

“看你朋友圈還以為你過得很好呢，騙我的？”

裴缙雲說話聲音挺小的，所以很低沉，也不是質問，但就因為隻對着自己說，聽起來就特别的讓人感到鼻子酸酸。

宋到源忍不住委屈，撲在他懷裡：“我也不知道。”

兩人沉默着，幾秒後，裴缙雲歎氣似的揉亂他的頭發。

宋到源這次乖得很，大概是真的很不舒服，什麼脾氣都鬧不起來了。

裴缙雲感覺自己的衣領有點濕，輕拍着他後背，哄小孩似的。

“别哭了，求放過。”

打完止吐針後，宋到源整個人都好很多，但還是虛弱，裴缙雲給他倒熱水，正巧附近一個孕婦坐在他身側。

宋到源目光閃爍，坐直了身體，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孕婦隆起的弧度，看出了神。

她正在看手機新聞：“老公你看過那條新聞了嗎，就是有個孕媽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姨媽也正常，肚子也不大，然後去醫院上了個廁所，就把孩子拉出來了！”

老公把手機一翻：“你又在哪裡看的亂七八糟，别亂吓自己。”

孕婦：“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

宋到源：“……”

等裴缙雲回來，拿了藥準備走時，宋到源腳步踟蹰着，也不吭聲，遲疑的看着裴缙雲。

“怎麼了？”

“我想上廁所。”

裴缙雲拿過外套跟手機：“我在這裡等你，你去吧。”

宋到源搖搖頭，猶豫着說：“我怕把寶寶拉出來。”

“……”

裴缙雲頗為淡定，這是又換了個劇本？

人外？

裴缙雲覺得這話沒道理，可對着宋到源那可憐勁說不出什麼冷嘲熱諷的話，于是退而求其次：“我陪你去。”

這一層最近的廁所離檢查科室很近，女廁外面有幾個男的在等，男廁這邊冷冷清清。

裴缙雲看着幾個男的跟幾個孕婦成雙成對，有說有笑的場面，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如果換個性别，宋到源就真的跟他老婆一樣了。

而他則是等在洗手間門外陪着來孕檢的丈夫，裴缙雲擡頭看見男廁的标志，瞬間回過神。

太可怕了。

宋到源擦完手出來，精神好了很多，哭過的眼角也如同上了一層天然的紅粉：“老公，我好啦。”

裴缙雲垂眸看着他像個小朋友貼在自己身上：“……”

算了，反正他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