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麼垃圾?”
話音剛落,身側響起一聲不合時宜的輕笑,謝浮玉扭頭,看見梁修俨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欲蓋彌彰地繃緊了唇線。
跌坐在門邊的女生一愣,下意識答道:“有、有害垃圾。”
眼底掠過一絲詫異,殷浔打量着恢複平靜的一排垃圾桶,想起什麼。
“你們能打開垃圾桶?”
這話有些沒頭沒尾,女生抹了把臉,求助似的看向其他人。
同為女性,盛明晞走過去,從外套口袋裡摸出一包未拆封的紙巾,正要遞出去時,溫獻瑜從後拉住她,搖了搖頭。
“别給她。”謝浮玉注意到她的動作,言簡意赅解釋道,“擦完眼淚的紙巾很有可能成為新的垃圾,扔錯了會死。”
“如果她能确定扔對垃圾桶,那沒問題。”
聞言,幾人俱是不寒而栗,盛明晞默默把紙巾收回來,陡然意識到那人是怎麼被垃圾桶吃掉的。
“郭悅。”她在門旁蹲下來,盡可能放緩聲線,不至于加重女生在這種環境中的焦慮和不安,“你男朋友是不是開了垃圾桶?”
盛明晞将群裡帶有姓名和門牌号的備注與女生對應上,從情侶頭像推斷出兩人的關系。
郭悅點點頭:“他嫌那盤苦瓜難吃,就随手倒進了垃圾桶裡。”
“群裡的公告你們看過了嗎?”
“看過,他倒進了其他垃圾,我提醒,他知道,對,他知道的。”郭悅有些語無倫次。
謝浮玉從颠倒的語序中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即男生因為誤将剩菜放入有害垃圾而被貼着對應标識的垃圾桶處理掉。
眼下還有另外兩種可能,要麼死在哪個垃圾桶裡是随機刷新的,要麼,在副本的概念中,分錯垃圾的人屬于有害垃圾。
再或者,他微蹙着眉,人類屬于有害垃圾?
僅從個例來看,目前的線索不足以支撐更具體的結論,除了賀朝辭和溫獻瑜,其他圍觀玩家都非新手,對于死亡也早已司空見慣,見沒有更多發現,便三三兩兩地離去。
謝浮玉立在門口,視線在屋内掃了一圈,随後側過身,目光落向了走廊上的外賣機器人。
餐車頂部的托盤裡擺着兩份餐,他逐一揭開不鏽鋼罩,發現一份沾着醬汁,而另一份則原封不動,是牛排。
“你沒吃酒店送的宵夜,為什麼?”
如果兩份餐一齊取回房間,郭悅的男朋友可能不會選擇那碟苦瓜拌白米飯,隻有可能是随機取走了一份,而将另一份剩在了餐車裡。
郭悅拿袖子擦了擦眼淚,磕磕巴巴地解釋道:“因為我最近在控制飲食,晚飯之後不會再吃東西了,所以沒有拿酒店送的宵夜。”
如此說來,不吃不會導緻直接死亡,而垃圾分類錯誤則會被垃圾桶吃掉。
盛明晞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節哀,但副本還有三天,早點休息吧。”
郭悅用力搓了搓臉,強行打起精神。
她不是第一次進副本的新人,沒有要求更換房間,哪怕親眼目睹了男朋友的死亡,也必須将自己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來。
謝浮玉默然,好意提醒:“今晚别睡太死。”
不知道為什麼,直覺告訴他,不吃宵夜的下場不會太好,否則,他也不會強忍着吃下那塊幹巴的牛排。
“快要十二點了,先回屋吧。”梁修俨提醒道,“入住守則裡寫了,十二點至淩晨一點是清潔時間,非必要請勿離開房間。”
郭悅撐着牆壁站起來,抽抽搭搭地關上房門。
無人在意的角落,一隻限量版球鞋孤伶伶地趴在垃圾桶前。
“夜裡小心。”
說完,梁修俨和賀朝辭拐進了對面的1206,而盛明晞則帶着溫獻瑜回到了隔壁的1204。
老帶新,省去了複雜的規則介紹,他們倒是心善。
謝浮玉收回視線,轉身走進1203。
“洗澡嗎?”殷浔站在衣櫃前翻了翻,裡面挂着兩件幹淨的浴袍,但沒有多餘的換洗衣物。
況且副本一共隻有三天,謝浮玉想了想,走到靠近房門的床邊,和衣而卧。
“不洗。”
殷浔見狀,按滅了玄關的燈,學着他躺到了另一張床上。
“那我也不洗。”
謝浮玉沒出聲,他雙目緊阖,呼吸平穩而綿長,乍一看像是睡着了。
殷浔關掉台燈,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聽見謝浮玉輕嗤道:“學人精。”
殷浔莞爾,随即爬起來,跨到謝浮玉的床上,強行将自己挂在了床邊。
他将謝浮玉連人帶被子裹進懷裡,笑道:“這才是學人精。”
言下之意,不是一張床算不得學人精。
謝浮玉:“強詞奪理。”
“巧言善辯。”殷浔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低聲哄道,“阿郁,睡吧。”
溫熱呼吸傾灑在頸窩,謝浮玉聽着耳畔漸漸平緩的呼吸,目光虛落在黑漆漆的吊頂上,遲遲沒有合眼。
十一點左右塞進去的那頓宵夜仍然不上不下地噎在心口,他睡不着,隻能無聊地數火災警報器旁邊閃爍的警示燈,以此作為節拍器,估算時間。
約莫過了一刻鐘,餘光裡倏地亮起一道微弱光芒。
床頭櫃上的電子時鐘閃了閃,暗紅色的數字12宛如幹涸的血迹,與光線之間隔了一層似的,顯露出幾分油蠟封層的質地。
嗡嗡——
有什麼東西從謝浮玉眼前迅速飛過,警示燈的節奏被打亂。
幾秒後,不明飛行物再次振翅掠過,淩厲的掌風緊随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