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看起來不足一分熟的“戰斧牛排”正血糊拉碴地躺在餐盤中央,肋骨切面平整而光滑,肉眼底部仍然有被油和水稀釋的鮮血徐徐向外滲出,融進墊在餐盤上的黑椒汁裡。
配菜是一片生菜葉,以及一團形似土豆泥的白色糊狀物,表面淋着一層暗紅色的不明液體,謝浮玉直覺不是什麼能入口的東西,遂拿起叉子,戳着圓球底部翻了個面。
焦黑的眼珠于是冷不丁轉向了他。
謝浮玉:“......”真·大眼瞪小眼。
“這個肋條不會是那種東西吧。”殷浔皺着臉打開了手邊的蓋子,另一隻眼球正大刺刺地朝着天花闆,因為不曾被高溫煎至焦黃而得以保留原本的瞳色,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既視感。
謝浮玉擰眉:“大概率是人骨。”
即便不是,沖着牛排的熟度和那顆眼珠,他都不會碰午飯一口。
然而,有郭悅作為前車之鑒,沒有人敢不吃酒店内供的餐品,但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同類相食,哪怕隻是為了活命。
他們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踟蹰間,走廊裡響起兩下叩門聲,殷浔低頭看了一眼謝浮玉,兩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房門打開後,林駒立刻拉着何适從門縫裡擠了進來。
殷浔盯着堵在門前的兩人:“什麼事?”
話音剛落,林駒面色幾經變換,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隐,支支吾吾地問:“你們中午吃什麼?”
聞言,謝浮玉側身讓出一條通道,示意他們自己看。
斷面整潔的肋骨混合着一塊鮮血淋漓的人肉,與一旁坑坑窪窪的眼珠一覽無餘地落入幾人眼中。
已經吐過一回的林駒捂着嘴幹嘔兩聲,胃裡泛酸,難受得彎下了腰。
何适人如其名,适應力比他稍強,很快移開視線,說:“我們也是。”
“是什麼”不言而喻,殷浔問:“其他人呢?”
何适:“應該正常,1204是奶油芝士蘑菇意面,1206是黑松露雞肉燴飯,出問題的恐怕隻有我們四個。”
至于原因,謝浮玉輕眯起眼睛:“就因為我們搬了屍體?”
用作食材的人肉尚且新鮮,眼珠兩兩一對,剛好湊成兩具屍體,而他們比剩下的玩家隻多做了搬屍體一件事,因此午餐原料極有可能來自于死去的施司仁和郭悅。
但人骨歸屬并不是目前最要緊的事,快要虛脫的林駒顫顫巍巍舉起一隻手,問:“不吃會死嗎?”
“吃了也不一定能活。”謝浮玉餘光瞥見牆邊的垃圾桶,腦中陡然冒出一個大膽的計劃。
他轉身走向餐桌,随後端起自己的那份“牛排”折回玄關。
“搭把手。”謝浮玉朝殷浔擡了擡下巴,“幫我把廚餘垃圾的蓋子打開。”
殷浔頓時意識到他要做什麼,配合地拎起綠色桶蓋。
謝浮玉拈起生菜葉丢了進去,不等他提示,殷浔便松了手,轉而為他拉起紅色垃圾桶蓋。如果人類屬于有害垃圾,那麼作為人類身體的一部分,眼球和肋骨顯然也包含在有害垃圾的範疇裡。
身後,目睹一切的林駒瞪圓了雙眼:“......”居然還有高手?!
何适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嗎?”
雖說謝浮玉的處理方式過于簡單粗暴,但實際每一步都符合邏輯,且沒有違背副本規則。況且成年人一頓不吃餓不死,如若打定主意不碰這份詭異的午飯,他們必須趕在一小時的用餐時限結束前,完成垃圾分類。
“走走走。”林駒智商回籠,拉着何适朝1202趕。
謝浮玉拉住即将關上的房門,把空餐盤放到了外賣機器人頭頂,殷浔緊随其後,分門别類處理好不明食物。
“如果失敗了,希望我能成為一個體面的餓死鬼。”殷浔雙手合十做祈禱狀,深灰色的瞳孔中浮現出一抹狡黠,“至少啃點人類能吃的東西。”
謝浮玉扯了扯肩上緊繃的戰術背帶,淡聲道:“放心,在那之前,我會親手了結你,争取讓你以人類的形态在副本裡留個全屍。”
“然後成為第二天的前菜?”
“你很想被人吃掉嗎?”謝浮玉屈指勾起他胸前的背帶,微用力向外一拽,而後迅速松手,皮質背帶“啪嗒”落回至飽滿而緊實的胸肌上。
他撚了撚手指,睜着眼睛說瞎話:“你這樣的煎出來估計很柴。”
殷浔不信,非要重新握住對方的手貼向自己胸口,他斂眸凝視着謝浮玉的眼睛,似是要求他仔細感受。
白皙而修長的手覆蓋在殷浔左胸的位置,掌心赫然是規律跳動的心髒。輕薄的襯衫下是溫熱的身體,呼吸牽引着胸肌每一次的收縮或舒張,同時帶動着手掌的起伏。
有幾個瞬間,謝浮玉錯覺自己掌控了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