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出現了第二個陸黎桉。
兩個陸黎桉一左一右站在一段純白色的樓梯邊,台階逆時針摞成螺旋狀,挂在洗手間外面,原本嵌着玻璃窗的牆壁連同窗戶一起消失了。
謝浮玉對樓梯沒什麼印象,不過那抹白實在眼熟。
整個一層都被這種白色包裹着。
即便他并不是美術生,對于顔色也沒有那樣敏銳的感知力,但在看見樓梯的第一眼,謝浮玉仍然能夠确定,它們是同一種白色。
純白樓梯與陳舊泛黃的宿舍牆壁格格不入,夜幕之下,樓梯簡直白得反光。
謝浮玉微微眯起眼睛,腦海中陡然冒出一個詭異的猜測——
也許這段樓梯應該焊接在一樓的某間實驗室外?
而且有樓梯就說明實驗室不止一層,假設Aether實驗室有二樓,那麼二樓應該用來做些什麼呢?
存放器皿、歸置資料、劃分不同的實驗周期,還是......
放置項目組認為合格的實驗體?
畢竟任何研究都得有所産出,一項課題如果能夠長期進行下去,光靠資金和人力投入是遠遠不夠的,無良導師總要拿出點有用的東西回應外界的質疑。
藥劑研發怎麼樣才算成功?謝浮玉立刻想到了齊文。
icarus系列作為臨床試驗的産物,在折損了至少十來個實驗體後,是否已經出現了一個可以與epsilon成分完美融合的icarus,還未被玩家發現?
荒地是殘次品的歸宿,純白防護服們将變異物種銷毀,沉入湖底。
暫時合格的成品應該被保存了下來。
而在廢品和成品之間,可能還囤積着一些半成品,留待後續的篩選、檢驗。
通往更高層的樓梯和一樓天花闆夾出一片獨立空間,形似DNA雙鍊的樓梯就是銜接不同品類的履帶,玩家正處在這片疑似存放半成品的巨型培養皿之中。
原來玩家拿到的身份牌還有這樣一重隐含義。
謝浮玉粗略算了算,九層樓加起來高度将近三十米,不知道能填進去多少半成品。
最後一縷餘晖被夜色吞噬,副本内溫度驟降,大風如同裹了冰碴子似的呼呼灌向幾人。
謝浮玉背脊發涼,一時不察,竟然打了個噴嚏。
他趕忙捂住口鼻,但為時已晚,幾道視線交錯着落下,相繼看過來。
不遠處,樓梯前的兩人同時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緊接着,安靜了兩秒的屋子裡冷不丁又響起一道噴嚏聲,音色音量完全複刻謝浮玉,就像是有人在模仿他的一言一行。
謝浮玉确定自己沒有聽錯。
他擡眼望向幾米之外敞開的推拉門,延伸出去的視線很快被牆壁擋住。
學人精應該躲在牆後的水池周圍。
謝浮玉有點想再打個噴嚏,試試能不能把那玩意兒引出來,可惜計劃尚未實施就被左手邊飄過來的另一道聲音打斷了。
“謝哥謝哥。”梁修俨把雙手卷成喇叭狀,鬼鬼祟祟地喊他。
謝浮玉低下頭:“?”不是不能說話嗎?剛才打個噴嚏都能見鬼,梁修俨居然還敢出聲。
不過話說回來,他才發現梁修俨貓在這個地方。
三号床和靠近門的牆壁之間有一道一人寬的縫隙,小梁同學正蜷縮在牆角,朝謝浮玉招手。
“謝哥,來。”
房間裡沒有開燈,入夜後一片漆黑,梁修俨把手機平放在膝蓋上,打着手電照明,臉被慘白的光線晃得人不人鬼不鬼。
謝浮玉皺眉打量他兩眼,随後轉頭看向陸黎桉所在的位置,一來一去他倏忽意識到什麼,拉起殷浔躲進了鐵床旁邊的縫隙裡。
三個人到底還是有些擁擠。
梁修俨已經貼着牆壁退無可退,謝浮玉如果不挨着他站就會把殷浔撇出床架的遮擋區域,奈何殷浔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這種時候竟然對于謝浮玉和便宜表弟胳膊貼着胳膊的站位表現出了強烈抗議。
謝浮玉:“......”秋天哎,沖鋒衣哎,神金哎——
他木着臉被殷浔圈進懷裡,兩人前胸貼後背,剛好堵住了梁修俨的出路。
梁修俨:“......”
“節省空間。”殷浔敷衍了一句,問,“你的消息是怎麼回事?”
他指的是那條“别說話”短信。
聞言,角落裡的手電很輕地晃了一下,梁修俨上半張臉很快被黑暗籠罩,殷浔看不見他的眼睛,隻聽見他壓低了聲音回答道:“好吧,其實也不是不能說話。”
“隻要在說話的時候避免被鏡子框進去就好。”
鏡子?殷浔垂下眼,搭在謝浮玉腰側的手被人輕輕碰了碰,指尖劃過手背,留下一串無聲的提示。
梁修俨一無所覺,幽幽道:“你們離開以後,樓上發生了幾件事。”
副本時間早上八點十九分。
距離謝浮玉和殷浔乘坐電梯下樓剛剛過去四分鐘,有人發現了電梯。
顯示面闆上的數字逐級減小,馮銘康問:“誰下去了?”
“1003的。”蔣泉說。
“那咱們得下去看看。”馮銘康提議,“萬一他們遇到了什麼情況,咱們至少可以搭把手。”
蔣泉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眼底掠過一抹嘲意。
1003的兩個死在一樓其實是最無所謂的結果,怕就怕兩人真發現了通關線索,直接抛下樓上的玩家跑路。
因為自私的看所有人都是自私的,蔣泉也不例外。
上個副本他沒有拿到獎勵,反而消耗了一個道具,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将機會拱手于人了。
蔣泉越過人群,伸手摁下電梯門旁的按鈕。
但下行鍵并未亮起,電梯仿佛永遠靜止在一樓,他們就算把下行鍵按爛也不會再有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