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達嘎達——
變異鴨由遠及近閃身竄至台階前,彼時水位已漫進一樓樓道,貼着地面鋪開淺淺的一層水窪。
它停了下來,并未繼續往前。
防護門開啟後,台階邊仿佛升起了一層無形的屏障,變異鴨趴在屏障外面龇牙咧嘴,而屏障内的玩家不受影響。
鴨掌下是浮動的水面,金燦燦的陽光落在變異鴨身上,棕黑色的鴨毛曬得油光發亮。
第二個猜測——
漲潮後保證身體接觸到不明液體,就可以在光下存活。
因為光線會被液體曲解,火光也難以在水中持續存在。
變異鴨從荒地而來,一路上沐浴着陽光而沒有出事,第二個猜測為真。
“可以了。”
謝浮玉說着,與殷浔側過身,兩人面對面,中間留出一條能容兩人并行的通道,一頭接着校舍大門,另一頭直指黑得看不到頭的防護門。
沒人敢走。
謝浮玉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自己沒有解釋清楚為什麼現在可以離開而剛才不行。
人就是這樣一種神奇的生物,得到了确切的保證還不夠,總期望有人能夠替自己以身涉險,試試得到的保證夠不夠堅實。
所幸殷浔提前預料到了這種局面。
他朝梁修俨小幅點了點頭,梁修俨會意,和陸黎桉同時蹚着水走向防護門。
水位已經上漲到了他們的小腿。
陸黎桉經過謝浮玉時,聽見他輕聲說:“放心,沒事的。”
黑暗于是緩慢地吞噬了兩人的背影。
進入防護門的一瞬間,陸黎桉和梁修俨便徹底從衆人的視線中消失了。
與此同時,水面升高的速度猝然加快。
原本還在觀望的人回過神,忙不疊朝防護門跑去。
留下肯定是死路一條,與其原地等死,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搏一搏興許有機會單車變摩托。
剩下的玩家魚貫而入,蔣泉混在人堆裡,江煥落後半步,一直盯着他。
不過直到進入那扇門,蔣泉都沒有做出任何異常的舉動。
嘩啦啦的水流聲中偶爾響起一兩聲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有人把紙團揉皺又抻平,但眼前一片漆黑,江煥隻當是自己聽錯了。
五分鐘後,最後一名玩家進入防護門。
門外還剩謝浮玉和殷浔,水位已經漫過胸口,謝浮玉下意識地向後仰頸,确保最大限度地汲取氧氣。
一旁,殷浔早已将手高高舉出水面,攤開的掌心裡赫然是一捧火柴。
“怎麼過去?”他問。
水中行走肯定慢,他們沒有這麼多時間,謝浮玉垂眼打量起面前的防護門,當機立斷道:“從門上翻過去。”
既然防護門搭建出一條甬道,那麼甬道頂部便是現成的橋。
殷浔三下五除二翻身上“橋”,而後立刻轉身将謝浮玉拉上來。
酒精燈被他随手抛進水裡,剛好砸到變異鴨的腦袋。
變異鴨:“嘎!”
但“橋”上的兩腳獸已經奔着荒地而去,徒留它在原地無能狂怒。
兩人一邊跑一邊劃亮了火柴,一整把火柴猶如一簇小小的火把,雖逆風執炬,火焰卻經久不息。
荒地果然在甬道另一端,而且詭異地未被水覆蓋。
幹草與枯木成為了天然的燃料。
謝浮玉沒有猶豫,沉腰将火把扔向草叢。
火苗着陸的瞬間仿佛點燃了一串煙花,平地噌地升起一團熾烈的火光。
殷浔将火把扔向另一側後,拉住他迅速回撤。
兩人重新回到防護門外。
水位已經湮沒了門頭,想要進入防護門,就必須下水。
謝浮玉深深吸了一口氣,握住殷浔的手一起跳進水裡。
入水的刹那,一道渦流卷着他們進入漆黑幽長的甬道。
校舍樓轟然倒塌。
甬道彼端,水幕與火光形成的幕簾奇異地融合在一起,搖曳的火光之後,一棟與校舍樓一模一樣的嶄新大樓正拔地而起。
純白色外牆,不鏽鋼門頭,上書大樓名字——
Aether實驗室。
疲于奔命的玩家卻看不到這些。
甬道漫長得似乎沒有盡頭,謝浮玉随波逐流,氧氣從胸腔裡急速流失。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不受控制地松開了手。
但緊接着有人用比剛才更大的力度握住了他的手,溫熱的唇随後貼過來,混合着熟悉的氣息渡進他的唇齒間。
良久,舍己救人的吻變了味道,十指緊扣也變為了親密無間的擁抱。
殷浔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态将謝浮玉禁锢在懷中。
有人意識混沌歸于虛無。
有人心生妄念不知情之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