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浮玉不認識他。
但在回憶的畫面中,他艱難地張了張嘴,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是誰?謝浮玉眼前一晃,猶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聲音陡然傳入耳中。
有人來了。
電梯門應聲打開,一張分外熟悉的臉在視線聚焦的刹那印刻在了謝浮玉的視網膜上。
殷浔正給工作人員遞工具,看清被困學生時愣了愣:“阿郁?”
“你們認識啊哈哈……”維修員拍了拍手,裡外檢查一遍,确認安全後,朝謝浮玉點點頭,“沒事了同學,應該是電路故障造成了懸停,幸好電梯停在一樓沒動。”
“你的應對方式很正确。”他把謝浮玉拉起來,頗為鄭重地交到殷浔手中,“加上這位同學發現的及時,這才沒有出岔子,這事我會如實彙報給上面的,如果你對我們的工作有什麼建議也可以,哎……”
維修員話沒說完,看見被困的男生膝蓋一軟,直愣愣地倒進了順路幫忙的那給男生懷裡。
殷浔偏頭看了一眼維修員,默默把工具放到門邊:“東西給您擺這兒,今晚麻煩您了,沒事的話我就帶他先走了?”
估計是受了驚吓,維修員體貼地擺擺手:“去吧去吧。”
殷浔于是半抱着謝浮玉,慢吞吞地走向紅樓大門。
走出紅樓後,他發現這個姿勢不行,胳膊使不上勁兒不提,行走效率還極其低下。
而且他不知道謝浮玉住哪棟宿舍,再往外走兩步就要出學校了,到時候謝浮玉隻能跟着自己回家。
也不是不能帶他回家,殷浔摟着人在路邊停下,似乎真的思考起這件事的可行性。
進展會不會太快了一點?畢竟公寓被他改得隻剩一間卧室,謝浮玉過去了就得和他睡一張床,他們上一次同床共枕還是在萊斯酒店。
一想起酒店,殷浔的思維就不受控制地跑偏,他想到了在酒吧遇見謝浮玉的那個夜晚。
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帶人回家休息一晚不算什麼,殷浔完美實現了邏輯自洽,覺得自己甚至可以睡客廳沙發。
不過事前詢問依然是必要的,他在腦子裡繞了一大圈,最終還是選擇回到原地——
先問問謝浮玉本人的意見。
殷浔低下頭,擡手輕輕碰了碰謝浮玉的臉頰,嗓音磁沉而低緩:“阿郁?你住哪棟樓?”
回應他的是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喃。
謝浮玉意識混沌,被他戳了一下酒窩後不耐地皺了皺眉。
“阿郁?”殷浔幾乎是貼着他的耳朵哄。
謝浮玉沒睜眼,估計壓根兒沒聽明白殷浔的意思,好在嘴比腦子快,下意識說:“不住校……”
室友都出去實習了,宿舍積灰,他最近沒有必須要留校的理由,因此并未抽空打掃。
聞言,殷浔眉梢輕挑,又問:“那你住哪裡?”
謝浮玉不吭聲了。
殷浔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發現他又睡了過去。
“那,跟我回家,好不好?”
“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
“阿郁?”
謝浮玉一無所覺。
殷浔失笑,牽起他的手繞過自己的後頸,彎腰把謝浮玉挪到背上,然後勾着他的膝彎将人背起來。
公寓離學校不遠,殷浔往常走回去隻要十分鐘,背着謝浮玉可能慢一些,不過一刻鐘也夠了。
今晚明月高懸,清輝凝成淡銀色的水霧傾瀉而下,他走的是謝浮玉進校時的那條路,中途會經過紅樓前的那片荒地。
南大近幾年有擴招的意向,荒地正在對外招标,估計不久後就要動土開工建造新的宿舍樓。
不知道校舍副本是否還有其他的引申義,殷浔收回目光,拐出這條羊腸小徑,走入主路,月光與路燈将兩人的身影拖得很長。
周末十點以後,學校附近人影稀疏,殷浔背着謝浮玉,仿佛方圓百米内隻有他們兩個人。
副本内時間走得很快,比較之下,現實世界裡的時間居然意外的慢。
殷浔忽然覺得他能這樣背着謝浮玉走到天荒地老,走到硝煙盡散,走到世界崩塌又重建。
他記得在帕萊蒙島的時候背過謝浮玉,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親密,不過此時此刻和彼時彼刻的心境又略有不同。
我好像放不開他了,殷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