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它将永遠保持沉默,直到有人使它解脫。
“其實認不認得出來都不要緊,”殷浔伸指點了點椅子腿,笑眯眯地說,“我總有辦法讓它解脫。”
純粹是物理意義的解、脫。
椅子精聞言抖了兩抖,聽見殷浔打算肢解自己嚴刑逼供後終于繃不住,急急忙忙單腳跳着跑出來,還沒靠近謝浮玉就被祝析音一鏟子吓退了。
高高瘦瘦的椅子精原地倒下,抱頭痛哭,“嗚,我的腿!”
謝浮玉:“......”副本還是太全面了,以前見過的NPC沖上來都是要人命的,現在這個倒像是要被他們搞出人命。
他朝祝析音一揚手,祝析音會意,把鏟子收好。
兩人一坐一立,加上剛剛站起身的殷浔,三堂會審,恰好半圍住椅子精。
椅子精一愣,頭埋得更低,瘦長一條抖得像篩子。
謝浮玉強壓下嘴角,攥着半截木頭疙瘩,面無表情地朝椅子精擡了擡下巴,示意它兌現賭約。
椅子精含糊道:“很久很久以前......”
殷浔:“講重點。”
“重點就是時間過去太久,我也記不清了。”椅子精瑟縮成一團,在殷浔再次開口前打斷他,“我隻記得有人叫我躲起來,一定要躲起來!”
不能被發現不能被發現不能被發現——
實木腦袋裡充斥着彈幕一樣的警告,那副簡筆畫模樣的五官明明無法動彈,卻鮮明地傳遞出椅子精内心的恐懼。
謝浮玉垂眼,用椅子腿輕輕敲了兩下地面,問:“被發現了會怎樣?”
椅子精一顫,唯唯諾諾地答:“要麼死,要麼生不如死。”
記憶随着時間流逝逐漸變得模糊,透過那些斑駁破碎的畫面,它看見一片浮動的金紅。
是火。
大火直沖雲霄,遠遠望過去,仿佛天空裂開數道豁口,滾燙的岩漿落下來,瀑布似的滲入地表。風一吹又迅速朝四面八方蔓延,猶如波濤洶湧的海,席卷萬物。
它看見那些埋進土裡的骸骨在大火中化為焦黑雕塑,看見奔跑逃竄的影子迷失在火海深處。
熟面孔死傷殆盡,生面孔不知所蹤。
它還看見了自己。
遠處是一棟屋子,它離屋子起碼十多米,火燒到腳下,它沒有跑,像投入風的懷抱一樣,欣然接受了火的洗禮。
耳畔是燃燒時特有的哔剝聲,除此以外,萬籁俱寂。
“我以為我不會被發現了,”椅子精捂着嘴小聲說,“但我出現在了這裡,說明我到底沒有躲過那群人。”
它曾經是人,現在卻寄居在一把木頭凳子裡,和木頭融為一體,活動範圍隻有這間屋子,每到午夜才能化回人形。
大部分時候都沒有意識,當木頭人也沒有自由。
某種意義上的生不如死。
謝浮玉了然,又問:“你在躲什麼人?”
椅子精思索片刻,搖了搖頭,“記不清了,我隻知道他們來柳安村好像是為了找什麼東西。”
那件東西姑且可以稱為寶藏,找到寶藏便能得到無窮無盡的财富,世世代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謝浮玉沉眸,陡然意識到柳安村内其實有兩批人——
尋找寶藏的外來者和無辜受難的原住民。
椅子精應該是原住民,躲藏的對象很可能就是那些貪圖财富的外來者,但寶藏究竟是什麼呢?
放眼望去,他們見到的柳安村除了這棟招待所,便隻剩下一片繁茂的樹林,穿過樹林是亟待建設的防風帶,和破敗荒蕪的戈壁。
“你們也是來找寶藏的嗎?”椅子精問。
木頭抽象的臉做不了表情,謝浮玉卻敏銳感知到一縷怨氣。
“不是。”他否認,随後松手,椅子腿自然滾落到椅子精面前,“我們是被騙過來做苦力的。”
椅子精恍然大悟,“那群人诓你們來找寶藏了?”
謝浮玉抿了抿唇,像是默認。
“哎。”椅子精輕輕歎了口氣,撿起木頭疙瘩安到小腿的位置,蹬了兩腳空氣後蹲起身,仰頭問謝浮玉,“那你們找寶藏的時候能順便幫我找個人嗎?”
唷,疑似新NPC出現,殷浔問:“什麼人?”
“是我妹妹。”椅子精轉頭看殷浔,細長手指緩緩擡起,指了指一旁的祝析音,“年紀、身量都和她差不多,我們在火場走散了,我想知道那些被發現的人裡面有沒有她。”
原來椅子精正好有個妹妹,謝浮玉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身側,難怪第一晚祝析音認錯人還能安然無恙。
如此看來,椅子精應該是開啟支線的重要NPC。
幫助椅子精确認對方妹妹的安危必須首先搞清楚被發現的人都在哪裡,如果椅子精的妹妹至今沒有被尋寶者找到,就說明她的藏身地極其隐蔽,一旦遇到危險,他們或許也能藏身其中。
三人交換過視線,謝浮玉同意幫椅子精找人。
椅子精松了口氣,再三叮囑,“千萬不要被他們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