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筋動骨一百天,謝浮玉足足在醫院躺滿兩周才得到了醫生的出院許可。
“再躺下去我都不會走路了。”他扶着殷浔的胳膊站起身,揣着手任由對方打扮洋娃娃似的為自己穿戴整齊。
某種意義來講,謝浮玉長得和洋娃娃也沒什麼差别,連續多日卧病在床使他眉宇間萦繞着一股化不開的病氣,頭幾天因為疼痛和發熱而削尖的下巴最近又被殷浔好吃好喝地養回來一點。
住院第二天開始,通江的天氣壞得一發不可收拾,氣溫跳水,冷風呼嘯,病房裡的空調因此終日運作,這會兒烘得謝浮玉臉頰微紅。
蒼白皮膚洇開淡淡的绯色,配上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睛确實很像人形手辦。
兩人進出副本都穿的正裝,後來謝浮玉的襯衫被玻璃碎片劃得稀爛,西服外套也染血報廢,現在穿的衣服都是殷浔親手挑選的牌子貨。
謝浮玉下巴微擡,瞥見圍巾一角的刺繡時怔了兩秒,旋即似笑非笑地掃了眼殷浔,“我怎麼覺得有人夾帶私貨?”
“沒有的事。”殷浔立刻否認。
謝浮玉于是伸手扯了扯殷浔脖子上的同款圍巾,又用手指輕輕點了兩下他的外套,明知故問:“商場買一送一?”不然怎麼解釋兩人超絕不經意撞款的圍巾、大衣、羊絨内搭、闆鞋?
聞言,殷浔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握住他搭在自己腰帶旁的手,低笑道:“唯一一件買一送一的同款放你兜裡了,回去收好。”
謝浮玉眸光微頓,隔着外套按了按口袋,“沒想到這次還能拿到獎勵。”
殷浔也有些意外。
畢竟按當時的情形,謝浮玉能吊着一口氣離開副本已是萬幸。
獎勵是一面巴掌大小的化妝鏡。
那晚殷浔脫外套時鏡子不小心從袋口掉出來,鏡面着地卻完好無損,他幾乎是瞬間想起了消耗在柳安村的那株狗尾巴草,同樣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可以供人随意搓拿揉捏。
猜測在第二面鏡子出現時得到證實。
殷浔翻了翻從清創室順走的屬于謝浮玉的西服外套,原本放着bonus紙條的地方變成了一塊鏡子。
兩面化妝鏡一模一樣,獎勵再次成對出現。
他把小圓鏡放到謝浮玉枕頭底下,西服則被掏幹淨口袋送去了幹洗店。
謝浮玉退燒後聽他提起獎勵的事,停擺幾日的大腦終于開始運轉,殷浔也是那時才知道十幾秒的時間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們的推測沒錯,事實就是鏡子的位置變化導緻光線傳播路徑相應發生了變化。”謝浮玉開口第一句依舊在肯定殷浔,似是擔心對方仍對自己受傷一事耿耿于懷。
按照兩人最初的推斷,鏡子之所以會産生變化是因為鏡子的載體在移動,譬如玻璃門的開合、玻璃抽屜的推拉,他們用“移動的鏡子”排除掉那些嵌套在牆面上的固定不動的鏡子,卻遺漏了移動的另一種可能。
“出去的鏡子挂在鏡人身上。”謝浮玉說。
殷浔敲碎離門最近的抽屜後,身影迅速消失在理發店内,謝浮玉和他同時動手,抽屜卻仿佛焊死在櫃子表面,紋絲不動,根本無法拉開。
他頓時意識到第二扇門不在第二個櫃子上。
但玻璃碎裂爆發出巨大聲響,殷浔離開的刹那鏡人也反應過來,八名店員不約而同掠向謝浮玉,企圖将他按死在原地。
“準确地說,攻擊我的應該隻有七個人。”謝浮玉捧着殷浔遞來的溫水啜了兩口,倚在床頭回憶道,“就是跟着喊口号的那七個學徒,給我洗頭的帶教tony反而沒動手,他抱着胳膊站在屋子中央,像另外七人的監工。”
七名人高馬大的店員将謝浮玉團團圍住,猶如人肉鑄成的高牆隔開了他和tony,謝浮玉借着還手空當用餘光飛速掃視過包圍圈外的tony,腦海中迅速閃過什麼,快得他來不及捕捉。
與此同時,雙拳難敵四手,謝浮玉不能正面硬剛,隻能在店内上蹿下跳,采取這種迂回的方式尋找新的出路。
殷浔想象了一下當時的畫面,忽然察覺出幾分不對勁,“他們NPC逮人的手法都這麼傳統嗎?”
純粹的物理攻擊,拳拳到肉,随手抄起東西就往人腦袋上砸,和現實世界大哥帶小弟打劫好學生沒什麼兩樣,顯然謝浮玉是那個好學生。
殷浔心疼地托起他兩條胳膊反複檢查了一遍,又從如來佛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感謝到聖母瑪利亞,并用跑出五十裡地的調子在心裡虔誠地哼了半段聖母頌,由衷感謝謝浮玉的媽媽給了他一副抗揍的身體。
謝·壞學生·浮玉:“......有沒有可能我才是大哥?”
殷浔:“?”不是左支右绌抱頭鼠竄嗎?
“一開始的确是那樣,”謝浮玉摸摸鼻子,難得露出少許羞赧的神色,“但他們追得太急,一直在把我往店外驅趕,換做是你你也能看出來那明顯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所以我必不可能被趕出理發店。”
情急之下謝浮玉隻能奮起反擊,從跟随他幾日的背包中掏出重逾五斤的遊戲本哐啷一下砸在了撲向自己的鏡人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