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着,旁邊有個車亂變道。邢鈞踩了一下急刹車,邢薇“哎呀”了一聲,手機差點摔出去。
邢鈞冒火地按了下喇叭。他看了一眼後視鏡——還好後面沒有跟車追尾。
就是坐在後座的時雪青也被晃了一下。即使安全帶拴着、他也差點被甩到前排。
隻是這一眼,邢鈞心裡的火忽然往下,慢慢地燒到了小腹。
“怎麼夏威夷的司機也這麼沒素質啊,我還以為隻有洛杉矶的這樣呢。”邢薇抱怨,“剛才那一幕好險。”
“是啊。”邢鈞安之若素地繼續開車。
剛才那一幕的确還在他的腦海裡。
時雪青還戴着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戴着的鎖骨鍊。随着上半身被甩出來,時雪青抓着座椅靠背的手很狼狽,銀色鍊條在鎖骨窩裡一蕩一蕩的。
簡直就像,他是被人用手拽住那根鍊子,被強行拽到前排的一樣。
如果真的被這樣勒住脖子拽過來,時雪青應該會因為窒息,而吐出舌頭吧。
他會眼神發飄,喘着氣,掉出粉嫩舌尖。連同晶瑩的唾液,也順着唇角往下流。
一直流到拽着他的那個人的,有力的手上。
……
急刹車的陰影散去,一路上邢薇在和邢鈞聊天。時雪青一個人在後排,如坐針氈。
一方面是因為震驚後的尴尬害怕。
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哪裡坐過這麼豪華的車。
座椅都是真皮的,指甲輕輕一劃就是一個印子。他好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把座椅劃壞了,邢鈞要他賠錢。
心裡想着銀行賬戶的餘額,忽然,他聽見邢薇說:“小時?”
“哎。”他下意識地說。
“餐吧到了。”邢薇道。
時雪青:“……”
餐吧……已經到了?
時雪青一時恍惚。他看着車窗外繁華的街道,又看向法拉利豪華的内飾。
半個小時。
被他浪費在内耗裡。
甚至沒有體驗到坐豪車的感覺……
時雪青一臉沮喪地從車上下來,握着把手頓了頓,才狠心關上車門。
夏威夷夜色茫茫,到處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他看着自己第一次見到的盛大街景,獨自憂郁地、輕輕地歎了口氣。
沒事,這是第一次。
他可以原諒自己的表現不佳。
如果再讓他多坐幾次豪車……他一定能表現得松弛勇敢的。
時雪青隻憂郁了一下,就又把自己哄好了。邢鈞遠遠地看着他,原本以為時雪青滿臉沮喪,是在擔心被報複。
如今看他表情變化,又覺得好像不是。
時雪青到底在想什麼。
跟着一群人進入餐吧,邢鈞忽然越想越煩。
他喝着檸檬水,看着時雪青和邢薇她們一起入座,一起點餐。有虎視眈眈的他在,時雪青好像真的老實了不少。時雪青不僅沒有坐到邢薇的旁邊,也沒有坐到邢薇的對面。時雪青明明有這樣坐的機會,卻最後一個入座,和邢薇之間隔着兩個人。
和他之間,也隔着兩個人。
吃飯的時候,時雪青也沒有說什麼話。時雪青坐在人群邊緣,隻托着腮聽他們聊天,神情疏離又恬淡。即使是被問到能裝一下茶一下的話題,他也隻是很簡單地說一句,絕不發散,絕不裝逼,絕不和邢薇或邢鈞主動搭話。
而且說話時還低着眼,不去看邢鈞。
有點乖巧,有點敬畏,有點服軟似的。
甚至連邢鈞忽然挑釁的一句“不打算拍點照嗎?”,他都隻乖乖地回複:“今天坐飛機好累了,不想拍了。”
“這家店在ins上也挺有名的,人均兩百多刀。”邢鈞又說。
時雪青被他看着,隻是小小地笑了笑,沒說話。
……
時雪青的樣子。
就好像他再也不打算做一個虛榮的綠茶撈子了。不去撩邢薇,不去挑撥兄妹關系,不和這家人均兩百多刀的時尚餐吧合影。老老實實,讓人拿不住錯處。
就好像他真的隻是個和同學們來夏威夷玩的,文藝青年。
但邢鈞知道這都是假象,隻要他不在,時雪青就還會想撈的。等到那時候,時雪青一定會帶着文文雅雅的微笑,假裝偶然似的坐到邢薇身邊,一邊說一些文藝語錄,一邊邀請邢薇去存在主義的負空間裡看電影。
或許不止邢薇,還有别人。
隻要他不在。
比如剛才,時雪青不還趁他沒看見時,摸了摸車标麼。
“雞翅還剩一個……多了一個嗎?沒人要的話,我吃了。”鄭松濤說。
邢鈞沒在意他的話,可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等下,邢哥還沒吃呢。”
邢鈞緩緩轉過臉來。
坐在角落裡的時雪青正看着他。燈光昏暗,文藝白皙的青年對他露出一個讨好似的、漂亮的笑。
耳邊銀釘熠熠發光。
活像在說一句話。
邢哥,你看我老實吧。
可對于他這樣的笑容,邢鈞隻覺得幽暗的火,燃得更厲害了。
順着血脈,鋪天蓋地。
“你吃吧。”他對鄭松濤說,沒有看時雪青。
而是喝了一口冰水。
裝什麼。
邢鈞在心裡,冷冷地說。
情緒搖搖欲墜如火苗,在離開餐吧,看見時雪青幫邢薇拿了一枚薄荷糖時,到達了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