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正腔圓的新聞播報:【畫家沈*于今日遇難,目前警方認為是...】
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聽清了。
助理連忙接上話:“老闆,媒體那邊已經一窩蜂地過去了,我們得盡快過去處理。”
聲名狼藉的畫家沈朝于今日遭綁匪撕票,這則消息很快沖上同城熱搜,不懷好意的人默默将熱搜位子提了幾位,袒露到其他人面前。
有人去搜這位容貌清俊的青年畫家事迹,對搜出來的結果咋舌,不敢相信着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年輕人私下竟這樣劣迹斑斑。
還有人扒出沈朝的感情狀況,大概是什麼挾恩圖報死皮賴臉待在某位身居高位貴不可言的大人物身邊的戲碼,實在是有夠心機夠下賤的,不過好在據小道消息說那位大人物并不喜歡這人,反倒是厭煩極了沈朝的存在。
宴雪然沒有撤熱搜,也沒有去壓那些猜測,甚至沒有去警局認領屍體。
助理開車送他回家,期間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他總覺得宴雪然實在太鎮定了。
明明在場的其他人都對這件事很驚訝,甚至在新聞播報這樣最後一顆稻草确認下來時,好幾人都失了态反複詢問情況,可老闆卻好似不以為意,反倒雲淡風輕地吩咐他記得準備好下午的會議紀要。
——他連會議也不願取消,是不打算去了嗎?
但是屍體要如何處理?警方和他說沈先生的死因,蓋因失血過多,兇器應該是匕首這樣的鋒利刀具,隻不過下手的人似乎對此不太熟練,刀子進去的時候先是被骨頭梗住了,直到兇手反手剜了一下方向,刀子才順利地紮進去。
不提沈朝之前做的那些事,這個年紀去世,擔得起一句英年早逝。
助理很是傷感,沈朝之前對他一直都很客氣,他也不曾見過對方為難其他人,性格并不似傳言中那樣心機莫測。
況且一條年輕生命的去世,還是身邊人,讓他心裡也不由升起些對死亡的恐懼。
車裡開了暖氣,宴雪然上了車後便閉目養神,也不像往常那樣看起報表數據,氣氛靜悄悄的。
前幾天下了好大一場雪,紛紛揚揚落了好幾天,這兩天路上的冰倒是全化了,人群又熙攘攢動在街邊,嬉笑着同同伴說鬧。
白瑜年給助理發信息,問屍體什麼時候火化,他可不可以參加。
如若說在得知沈先生死訊誰情緒最為激動,那便是這位白先生,在此之前助理偶然見到的對方,臉上幾乎都是盈盈笑意,脾氣看起來好得驚人。
但就在那時對方的情|态,助理回想起來仍覺得有些心悸。
他趁紅綠燈的間隙給對方回信息,又心驚膽跳地從後視鏡瞄宴雪然的臉色。
沈朝是沒有什麼親屬關系在的,某種意義上他可以稱得上是孤家寡人,唯一的社會聯系或許隻有宴雪然,他名義上的未婚夫。
不過沈朝已經頂着宴雪然未婚夫的名号好些年,旁人都猜測宴雪然是不想給沈朝名分的,畢竟這位真正屬意的另有其人。
黃燈亮完最後三秒時間,車流又動起來。
宴雪然忽然出聲,驚了助理一跳:“許助,沈朝不知道放假新聞犯法就算了,你也不知道嗎?”
“老闆,沈先生他是真死了。”助理咽了一下口水,心裡都快要被吓傻了,原來老闆是不肯相信沈先生已經死了啊,他還以為老闆竟無情到那個地步。
身後又傳來淡淡的嗤笑,語氣也很不屑,宴雪然道:“他這次倒是豁得出去,真生氣了?”
“老闆,”助理又叫了一聲,“沈先生沒有聯合我騙您,他真的遭遇了不測,白先生已經去警局看了,我們真的不去嗎?”
“好了,你怎麼也入戲了?”
宴雪然按下車窗,并不在意他的話,隻自顧自說了下去:“你去告訴沈朝,别玩這些小把戲了,沒意思,又何必呢?”
助理不說話了,他已經分不清宴雪然到底是真不願相信、還是對此不屑一顧地在開死人的玩笑,隻好沉默地繼續駛着剩下的路。
隻是都要臨到目的地,身後的宴總卻難得惱怒發起火要換個地方,他不要去沈朝住過的房子。
送完宴總到另一套别墅,助理又回了公司處理事務,下午三點整,男人又準時出現在了公司開會。
他看起來毫無變化,穿着昂貴筆挺的大衣,裡面的西裝服帖,風度自然也差不了,同往日并無差别。
公司裡的人已經聽說了沈朝的死訊,本以為兩人再如何關系糟糕,宴雪然也應該去料理對方身後事的,卻不想會議并不延遲,人還準時出了席。
一時之間衆人面色各異,互相交彙着眼神情緒,不明白要怎樣開口寬慰。
他們理應勸一句節哀,可又看不出他們這位宴總身上的悲傷情緒,隻能斟酌勸了一兩句。
“你們倒是一個個這樣在意...”宴雪然捏着文件,不緊不慢的喝了口咖啡,“他這麼騙...算了。”
竟是一副提也不願提的樣子,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宴雪然不願去陪沈朝“鬧”,參與什麼所謂的後事,助理沒辦法,隻好全權處理沈朝的身後事,隻不過期間白瑜年也參與進來,幾乎包攬了整個流程。
屍體在發現的第三天進行了火化,助理在殡儀館内見到了白瑜年,昔日精緻貌美的青年此時已經帶了濃濃疲憊神色,一雙眼睛更是泛紅,看起來是哭了很久。
助理兀自想起沈朝與白瑜年之前的事情,不過他并不多麼清楚,隻大緻知道他們兩人似乎是自幼就一起長大的,兩人攜伴相處的時間也遠比後來出現的宴總要長得多。
但後面三人之間似乎是發生了龃龉,白瑜年遠走國外,沈先生雖然留在了宴總的身邊,但二人矛盾巨大,關系并不和諧。
他斷斷續續地想着那三人之間的糾葛,又想到沈先生死後,以那些人的态度,是斷然不會上供燒紙錢的,沈先生怕不是會成為孤魂野鬼。
唉,他正歎氣,“吱呀”一聲,火葬爐室的門被推開,工作人員抱着個小小的骨灰盒走出來,目光在四周轉了一下,遞給臉色蒼白的白瑜年:“家屬還請節哀。”
白瑜年似乎啜泣了一下,盯着手上的骨灰盒,連身形都要站不穩了,助理連忙去扶他,卻聽到身側青年極怨毒地罵:“宴雪然你個賤人!”
那聲音并不大,助理卻聽得真真切切,其中的惡意不似作假,以至于他開始疑心自己聽錯了。
但白瑜年扭頭看他,眼底都似乎蘊着冰刃,眼神像割人的刀子,助理聽到他一字一句問:
“宴雪然那個晦氣鬼,他竟膽小到連哥哥的葬禮都不肯來參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