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澤當身後跟蹤的人不存在,悠然吃完飯,不緊不慢地回到凱旋旅店。
“客人。”
當前台喊住伊澤時,他心裡沒有絲毫意外,面上倒是詫異地問:“怎麼了?”
前台垂着眼防止眼神裡露出不該有的情緒,語氣和氣地說:“先前有位先生留下了一封邀請函,指名給您。”
邀請函?面對阻礙之人,反而當衆示好?這的确是比較常見且有一定用處的手段。
伊澤發現旅店裡看向他的視線變多。他鎮定地接過來,繼續詢問道:“可以問問,那位先生的身份嗎?”
前台擡眸驚訝地瞥了他一眼,不自覺的放輕聲音:“那位先生自稱來自德多最大的府邸。”
伊澤:“……”
伊澤微笑:“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無視投注到身上的目光,無視角落響起的竊竊私語,伊澤面色如常地上樓,準備回房間。
從之前獲取的信息來看,德多港的監管官哈特蘭在本地的名聲不算特别壞,他沒有改變港口和鎮子内的經營秩序,維持了以前的模式。但也不怎麼好,一些灰色事迹屢見不鮮。
所以,暫且不論旅客怎麼想,本地人如何看待剛來德多港的外地人一步登天,突然搭上了德多最大權力者?
如果他們得知這個外地人前腳才幫助本地居民,阻撓了監管官的人,又會怎麼看?
伊澤的嘴角淺淺上翹,他太熟悉這樣的交鋒,在徹底放松幾天後,再次面對此情此境,竟然讓他感到了一絲刺激與躍躍欲試。
路過樓梯轉角的金屬裝飾器具,伊澤在金屬表面上看見了一雙仿佛要燃燒起來的眼睛。
他用空餘的那隻手拂過眼角,内心平靜地想:這就是我。
伊澤一步一步走向房間,走到門口時,餘光瞥見不遠處有個人在探頭探腦。
“阿布?”他出聲問,“有什麼事嗎?”
阿布左右張望,小跑到伊澤身邊,瞅瞅他手裡的邀請函,低聲快速說道:“送這東西來的人我見過,是監管官府的。”
沒發現阿布有太大改變,隻有更多的擔憂,伊澤加深笑意,聲音溫和:“沒關系,無論監管官有什麼打算,等我同伴到了,我們會即刻啟程離開。”
阿布卻不覺得輕松,他誠懇地提議:“閣下,想更保險的話,我建議你可以給同伴留個口信,現在就走,這時候雖然比較晚了,但也還有幾艘船沒開。”
這任監管官是從外面調來的,他面對他們這些本地人,再怎麼說也要顧及一二,行事手段不算嚴厲。但伊爾先生是外面來的,還勢單力薄,誰知道監管官會怎麼做。
阿布不憚以最大惡意去揣測監管官,他之前還想着伊爾先生很快就走,不會引起監管官方面的注意,怎想到一天時間不到,那邊就發邀請函來了。
伊澤打量阿布片刻,突然問:“監管官上任以來,出過什麼和他相關的人命官司嗎?”
阿布愣住:“沒、沒有。”
伊澤判斷阿布說的是實話,繼續問道:“那你為什麼對監管官的敵意這麼大?”
他看着打了個激靈的阿布,緩緩說,“因為皮特姐弟的事?”
“……不愧是伊爾閣下,一猜一個準。”阿布心服口服。
伊澤沒有繼續追問,阿布也沒有往下說,兩人心照不宣地揭過這個話題。
謝過阿布的提醒,伊澤淡定地關上房門,淡定地打開邀請函,準備迎接明天的挑戰,幾行字映入他的眼簾。
【……聽聞閣下您精通法典,哈特蘭大人非常欣賞。您是否有意願于明日下午前往大人府邸……】
伊澤唇角的笑容凝固,他不敢置信地阖上再打開,眼神聚焦在“欣賞”二字上。
他橫看豎看,竟是從那封措辭略顯強硬的邀請函裡,看出對面在試圖招攬他。
伊澤先是感到一陣荒謬和可笑。
他都打算掀翻監管官的位置了,後者還想招攬他?
招攬誰?
更深層的被觸犯的怒火湧上心頭,繼而是鋪天蓋地的自嘲。伊澤站起來,走到光滑的鏡子前,和鏡中的自己對視,他眼裡的冰冷似乎在下一秒就會噴湧而出,凍結面前的一切。
翌日,阿布照常來給伊澤送早餐,瞥見伊澤眼底的青黑,心中歎息先生果然沒表現的那麼冷靜,昨晚估計沒怎麼睡吧。
他好心地問伊澤,需不需要提供定時敲門服務。
伊澤溫聲拒絕。
等下午時分,伊澤踏出房間時,眼下的青黑已消失不見,他穿着一身簡單而得體的衣服,身姿挺拔如松。
“我在凱旋等您。”阿布大聲對他說。
“好名字。”
伊澤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揮手離開。
阿布望着伊澤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人群後,長長地歎了口氣。祝福的話雖然已經說了,他也不覺得以先生表現出來的性格,會屈從監管官,但事情最終會走向怎樣的發展,他不清楚。
皮特悄然從門後冒頭,嘟囔道:“明明伊爾先生幫了我們那麼多,姐姐為什麼突然強硬地不允許我再見伊爾先生了?”
阿布翻了個白眼:“我見伊爾先生,會提醒他早點離開德多,你去見伊爾先生,絕對要嚷嚷‘先生别去見哈特蘭’、‘先生别被哈特蘭迷惑’之類的話。”
皮特小聲說:“我本來說的也是實話。”
阿布憐憫地看了皮特一眼,這就是露西管着皮特的原因啊。
他往旅店的方向推皮特,張口想勸皮特回去做别的事,卻突然發現一道高大的影子籠罩住他們兩人。
“凱旋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