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青臨的房間布置簡約,紅絲絨窗簾将窗戶遮了個嚴實,就算是在白天,房間裡也是昏暗無光的,跟修禅一樣清淨。正對着床的是一個紅木櫥櫃,上面放着他的遺像,蠟燭燒到了底端,整個房間裡除了木質香外就是蠟燭的氣味。
原寺靈坐在床前,單手開了易拉罐啤酒朝面前的遺像舉杯一敬,仰起頭一股腦整杯喝光。
“早知道對你好一點了……”
他将半罐啤酒放在櫃子上,盯着照片看。
“為什麼沒有長命百歲呢?”
他喝了個底朝天,用手蓋在绯紅一片的臉上癱軟在床,意識也開始模糊,昏沉之際仿佛聽到了大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原寺靈揉了揉眼角,吃力地睜開眼睛去看。
隻見仇億穿着一身咖色風衣,身姿高挑。他站在門口,像是從畫框裡走出來似的。
原寺靈掙紮着坐起身,朝他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你回來了……”他踩下床,一個趔趄,堪堪穩住身形,随即朝門口的仇億撲過去,整張臉都陷進了仇億寬敞的懷抱中。
“我好想你啊。”他呢喃着,一個勁埋臉撒嬌。
仇億的懷抱很輕,一點都不結實,仿佛還透着寒氣,像是剛從風雪中走了一遭……
半夜,原寺靈頭疼得緊。
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躺在主卧的木闆床上,門也是緊閉着的,哪裡有仇億來過的痕迹……
他擦了擦眼睛,許久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他自己沉沉地睡了一覺,托大叔公的福,做了個短暫的好夢。
*
翌日,原寺靈一大早就等在門口,等到原田泣的車開過來,他立刻站起身快步走過去。
“我現在手頭有16萬,不知道這裡能賣多少錢。你不是要賣掉這裡嗎?我買了。剩下的以後定期補給你。”他站在車窗外面迫不及待地說。
“你是準備死皮賴臉了是吧?”原田泣解開安全帶,表情不爽地睨着他。
原寺靈回了他一個“對,沒錯”的眼神。
“十六萬。你有這些錢,就算是去市中心租個中檔套房也綽綽有餘了。”原田泣不知道原寺靈從哪裡突然變出這麼多錢,眼底滿是審視的意味。
“不要。”原寺靈堅定地道:“我就要這裡的房子。南樟的老房子我也不要了,到時候你和原屋順分就好了。”
“你倒是還惦記着南樟的老房子。我不管你要去哪兒,是在外面租房住,還是住橋洞,又或者是住另一座山頭,我都不攔着你。唯獨這裡,絕對不可能再讓你繼續住下去。”原田泣下了車,“嘭”的一聲甩上車門。
原寺靈惶恐地後撤一步。
“我不走。”
“不行。你現在就給我把行李理出來!”
“我不走!”原寺靈張開手臂攔住原田泣的進門的腳步。
“這件事由不得你。”原田泣一把摁住他的手,卻發現原寺靈是真的使了勁擋在門框上不想讓他進門,一時間心情不佳地“啧”了聲:“你别逼我打你。”
“我就不走。”原寺靈揚起一張疲态盡顯的臉,他的兩隻手都用在了阻擋原田泣進屋這件事上,隻要原田泣動手,不管打哪他都無法招架。
眼前,原田泣高高揚起了一個巴掌。
見狀,原寺靈立刻把力氣都集中在了臉部,緊閉起眼睛。
可預想中的痛感沒有傳來,他等了很久才遲疑地睜開一隻眼。
“給你解釋的機會。為什麼不走?”原田泣沉聲質問。
原寺靈的雙臂有些擋累了,想放下手,卻又怕原田泣伺機而入,于是保持着原本的身形解釋:“仇億還沒回來呢……”
聽完,原田泣冷笑一聲,好笑地問:“你什麼時候變成同性戀了?嗯?就因為一個仇億,你現在敢跟我談條件?怎麼?是覺得等他回來了你就安全了?”
“不是,”原寺靈搖搖頭,“這裡的東西有很多都是他的,你要處理這裡的房子,我得事先聯系他才行,但是現在他人我聯系不上……”
“你先搬走再聯系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
“一樣!!”原田泣的語氣不容置喙,惡狠狠地瞪着原寺靈。
“……”
“看你人蠢,我可以大發慈悲地告訴你。仇億和你就隻是玩玩,仇元你還記得吧?他就是仇億親弟。你當年惹了仇元,現在你覺得仇億接近你會是什麼目的?!”
“你才是吧?!”
提到仇元和仇億兩個人,原寺靈就急眼了,他反問道:“一個月前就知道的事情,你到現在才來提醒我,難道你就安好心了嗎?而且,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我安得什麼好心?哈哈哈。你該不會是小腦萎縮了吧?仇億他媽的裝菩薩跟你好了一個月就是大善人了?昂?既然早知道他别有目的還繼續跟他糾纏不清?嗯?你這裡面長得是豬腦麼?還是注了八成水的戀愛腦啊?”原田泣戳着原寺靈的太陽穴,氣得想甩一巴掌過去。
“……”
“我實話告訴你吧,他家家大業大,最終也隻可能是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到時候你算個屁!要學曆沒學曆,要情商沒情商,長得歪瓜裂棗,除了年紀小,你告訴我和其他人比,你還有什麼優勢?!等你再大個一兩歲,你就算是趴在他的腳邊給他舔鞋都不夠格——”
“我心甘情願好了嗎?!!就算是給他當情人,當狗,那又怎麼了!??我吃你家的米了嗎??”原寺靈大喊出聲宣洩着滿腔憤怒。
“哈?!!!”原田泣攥緊了拳頭:“你他媽的還要不要臉了?!!!”
“不要了!!!!”
原田泣應激似的,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過去,将原寺靈左耳的助聽器都打落在地。打完之後,原田泣的手心還在發抖,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忽然有些慌神地掃視向原寺靈。
“我……”
“我讨厭你……”原寺靈松開了擋在門口的手,彎下腰拾掇回了助聽器。
“這一巴掌是你該打。”原田泣手心麻麻的,說話的時候心有點虛。
原寺靈戴回了助聽器以後就讓開了道。
“幹嘛?”原田泣問。
“……”
“愣着幹嘛?!等着我給你收拾東西啊?”原田泣恐吓道。他盯着原寺靈臉上浮現出的巴掌印子,心裡湧現起了異樣的情緒,一面是心疼,一面又忍不住想将他一腳踹進屋裡馬上收拾東西速戰速決。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完了我就去收拾東西。”原寺靈說。
“你問啊?”
原寺靈:“如果讓你從我,還有仇元之間選一個人當弟弟。”他擡起眼眸,問:“你選哪個?”
“我當是什麼,你一天天的是不是很閑?”原田泣冷嘲道:“我當然選仇元。”
“為什麼?”
“這是另外的問題。”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給我進去收拾!”原田泣指着屋裡命令。
原寺靈沉默着路過原田泣身邊,斜眸幽幽地道:“你和仇億。我也選仇億。”
原田泣一愣,好似渾身的血液逆流了一樣,刻在骨子裡的基因在叫嚣着要好好教訓一頓這個大放厥詞、目無尊長的原寺靈。
“你嫌我不夠格是吧?”
原寺靈避而不聽。
“哦,你以為仇億對他弟很好麼?簡直是笑話。”
“仇元從小呆在美國,沒人照顧,沒有性别概念,一直以為自己是女的,回國後聽不懂中文被人嘲諷,被造謠被開黃腔,因為聽不懂還跟着笑,在他越來越自閉的時候被你偷拍了隐私到處宣揚,最後不得不放棄中國籍連家都回不了。仇億在這中間扮演什麼角色,他為了仇元做過什麼?他這個變态巴不得仇元天天在自己面前穿女裝,現在對仇元表現出來的好意都是在負荊請罪!樹倒了才知道醫,這就是你喜歡的仇億對自己弟弟幹得好事。這就是你喜歡的人生?你喜歡的哥哥?嗯?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