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年春。
雖然開春了但是今年不比往年的天暖和,昨天夜裡還下了一場大雪,早上一睜眼窗戶外就是一片白茫茫,透過朱紅的窗棂看出去尤其好看,屋子裡很暖和聽着炭爐裡細碎的燃燒聲文珊裹着被子坐起來欣賞了一會雪景。
好在現在後位空懸她不用一大早爬起來頂着雪去請安。
到了午膳時刻才去小廚房裡做了道鲫魚豆腐湯和炸牛奶拎着往慈甯宮去了。
一進慈甯宮文珊就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戴着一頂青色的小帽跪在了正殿前的台階下。
文珊蹙眉,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讓跪在這冰天雪地裡?
走近了一看才發現是才三歲的四阿哥胤禛。
未來的雍正皇帝。
胤禛沒穿披風看着有些單薄,身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小小的身子都有些發顫卻還是咬着牙倔強地一聲不吭。
文珊走到廊下,太後身邊的和玉姑姑站在那看到她過來了趕忙迎上來。
“奴婢給宣妃娘娘請安,您來地不巧皇上正在裡頭和太皇太後,太後娘娘說話。”
和玉姑姑臉色也有些凝重,文珊敏銳地覺得今天有些不對勁,說道:“無妨,我在這等一會就是了。”
說完又看向跪地筆直的四阿哥胤禛:“這是怎麼了,四阿哥怎麼跪在這?”
說到這和玉姑姑就開始歎氣,也是面露不忍:“四阿哥今天早上沖撞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近來身子就不大爽利,和四阿哥動了手就氣暈了過去,皇上知道了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讓四阿哥在這跪着,沒有皇上的旨意不讓起來。”
“動手了?”文珊驚訝地問:“四阿哥打了太子?”
滿宮裡誰不知道太子是皇上的心尖尖,從小如珠似玉地親手養大偏疼地不得了,所有的阿哥公主加起來的寵愛也沒有太子一個人多,四阿哥怎麼會和太子動手?
“那倒不是。”和玉姑姑趕忙解釋:“是太子殿下氣急了踢了四阿哥一腳,正巧在台階上四阿哥就跌了下去,太子殿下一時急火攻心也暈了過去。”
“……”
文珊無語凝噎,胤禛也是有點倒黴了。
挨了打不說,打人的自己暈了過去反過來就都是他的錯了。
暈倒的還是康熙的寶貝太子,确實沒處說理去了。
“貴妃娘娘沒來求求情?”
佟佳貴妃是胤禛的養母,胤禛出生沒幾天就抱到了她宮裡,沒道理現在不來看看。
和玉姑姑又是歎了一口氣,看向四阿哥的眼神裡又多了一分心疼:“貴妃娘娘有孕在身,身子也是不大痛快,說是歇下了。”
“……”
文珊又是一陣沉默,這聽起來确實有點慘了。
爹不疼娘也不愛。
“多少給四阿哥加件衣裳,天寒地凍的别把孩子凍壞了。”文珊也有些心疼,仔細一看胤禛額頭上還有一塊淤青應該就是從台階上跌下去磕的。
和玉姑姑為難:“皇上正在氣頭上,奴婢們哪敢。”
文珊也明白他們的為難隻說道:“出了事本宮擔着,去取件披風來。”
這就是家世背景硬的好處了。
雖然她平時在宮裡存在感不高,但是背景實在太硬,博爾濟吉特氏的出身,和孝莊太皇太後,太後都是親戚,康熙平時也會給她幾分面子。
和玉姑姑趕緊命人去取了一件,文珊接過,走下台階在胤禛面前蹲下,拿出手帕擦了擦他已經被凍得通紅的小臉,然後把披風給他系上。
胤禛沒想到文珊會過來給他披衣服,甚至還躲了一下,一闆一眼地說:“多謝宣妃娘娘好意,皇阿瑪罰兒臣跪在此靜思己過,兒臣不敢加衣。”
語氣裡都是委屈,倔強和憤懑。
到底是個孩子,還是跟父母怄氣的心态。
但是他這個爹……恐怕不會因為胤禛凍壞了心疼愧疚。
文珊強行給他系上披風,拂去了他身上的雪:“你皇阿瑪正在氣頭上,一會就好了,别跟你皇阿瑪怄氣,自己身子要緊。”
胤禛緊握的拳頭松了松,他之前和這位宣妃娘娘從未有過接觸,隻遠遠地見過幾次,隻覺得她性子平和溫柔,卻沒想到她的手也這麼柔軟溫暖。
慈甯宮内,康熙和兩位長輩也在無聲地對峙。
最後還是孝莊太皇太後忍不住先開口道:“皇帝,不過是小孩子間打鬧,太子也已經醒了還是先讓胤禛起來吧,那孩子身上也有傷。”
太後也在一旁附和。
此時的康熙正值壯年,親政多年也除掉了最大的政敵鳌拜,早就已經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成熟帝王的大權獨攬運籌帷幄。
“皇祖母,胤禛自小喜怒不定,今天又敢頂撞太子,實在應該給他些教訓。”
對于這位一手撫養他長大的祖母,康熙還是尊敬親近的,隻是他一想到今天一早胤礽被背回養心殿昏迷不醒的模樣心裡的氣就湧了上來。
“赫舍裡早逝,胤礽是你一手帶大的又是太子,情分自然不同,但是胤禛也是你的骨肉,不過三歲大的孩子從台階上跌了下去也沒見你問過一句,縱然十指有長短也不能太過了。”太皇太後苦口婆心地勸道。
一旁的蘇麻喇姑端了茶過來給三位主子奉上,笑着說:“皇上年輕這些道理以後自然會懂,太皇太後您就少操心些吧,今天一聽說這事就急得早膳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