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大,到了地方,周垚渾不在意,直接下了車。
網吧大敞的門裡,一個少年躺在座椅上,電腦因為長時間沒有觸碰已經黑屏。
他的手從座椅邊垂下來,纖細白皙,又無力至極。
宋秉聲撐傘站在周垚身側,替他遮雨。
周垚看着眼前消失的雨點,擡頭向宋秉聲看去。
“别做什麼都冒冒失失的。”
“嗯。”周垚應了聲。
“其實也沒什麼好難過的,他們家的事我多少了解,但就算如此,也比大多數人優渥了。”
周垚聽着宋秉聲冷靜的語氣,眼睛轉了轉,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宋秉聲說的沒錯,但周垚明白打垮袁博涵的并非落寞,而是一念天堂地獄的落差和無可奈何的無奈。
他知道的,他也體會過。
看着别人不斷走遠,自己囿于原地,甚至不斷退後的時候,他也這樣垂下手,把自己藏進一個小小的隻屬于自己的地方。
宋秉聲不會懂的,這時候,他也隻會想着怎麼利用手底下有點東西,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太厲害了,周垚不得不佩服。
宋秉聲撐着那把黑傘,帶着周垚隐沒在夜色中,對面網吧燈火通明,不少人進進出出,門口還停着外賣摩托。
有人出來的時候摸摸自己打濕的頭發,說了句:“什麼鬼天氣,天氣預報不是說晴嗎?”
他的同伴回應他:“天氣預報隻是預估好吧,什麼時候準過。”
周垚沒有說話,宋秉聲就陪他站着。
不多時,袁博涵的父母和導員坐着一輛銀色的路虎趕到了網吧。
那個大緻是他父親的人幾乎是沖進網吧,他的母親緊随其後,在周圍人看熱鬧的目光中上演一出親情大戲。
周垚知道沒有自己什麼事了,轉過身,正準備離開,卻一眼瞥見了宋秉聲淋濕的肩頭。
他的眼睛倏地睜大,幾乎不可置信地從宋秉聲手裡接過雨傘,把它扶正。
宋秉聲看着周垚慌亂的神情,無所謂地說:“讓金主為你服務的事你幹的還少嗎,不用不好意思。”
周垚心裡有些亂,宋秉聲開口的那瞬間他的心甚至顫了下:“你肩頭濕了。”
宋秉聲這才注意到淋濕的肩頭,自己都有些驚訝。
“真是偉大的母愛。”周垚嘀咕。
“什麼?”宋秉聲一時沒明白周垚的意思。
周垚笑笑,搖頭表示沒什麼。
宋秉聲沒在意,把周垚拉近些,讓那把傘得以完完全全遮蔽兩個人的風雨。
“現在放心了?”
周垚的鼻子蹭到了宋秉聲頸後稍長的頭發,躲癢似的偏過頭。
“嗯,我們回去吧。”
“我可聽說你們關系并不怎麼樣,他要出點什麼事,你應該高興的,說不定你們宿舍因禍得福,還能保研呢。”
周垚沒料到宋秉聲會這麼想,猛地回頭,撞到宋秉聲的下巴。
宋秉聲用一種審視又厭蠢的目光盯着周垚,卻沒因為那下不輕的撞擊而退後一步。
周垚把宋秉聲的話在腦子裡過一遍,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但他當時全然沒往這方面想,第一反應就是找人。
他誠實道:“忘了這茬了,沒想那麼多。”
宋秉聲眼睛一彎,用一種“果然如此”的眼神掃視着周垚。
周垚知道自己又被他嘲笑了。
“有病,”周垚腹诽,“一天天的,除了拿我尋開心就沒别的事幹麼?”
宋秉聲捏了下周垚的耳垂:“有時候該存些壞心思的,不做壞事,但要想到的這些壞事。”
宋秉聲讓王躍和白賀行在車裡等着,于是,這片寂靜的夜下隻有周垚和宋秉聲。
越來越大的雨,順着傘骨流淌而下,滴答滴答地砸向地面。
他們被這雨幕包裹,陷在方寸之間。
周垚沒把宋秉聲最後的那句話放在心上,道理誰會不知道呢?
但成長太難。
他感受着宋秉聲放在自己背上的手臂,握緊了傘柄,如同渴望抓住什麼一樣。
這事終究還是過去了,袁博涵繼續在京大上學,周垚也回歸了他的校園小透明狀态。
下午三點的專業課是在一間獨棟的教室,通過一個懸空的走廊與另一棟大樓相連。
周垚和宋暢到的時候,同學們都到的差不多了。
“同學你好,”周垚稍微彎腰和坐着靠邊位置的同學劉梓書說話,“能讓一下嗎?”
“哦,好的。”劉梓書站起來給他們讓出進去的空間。
宋暢率先走了進去,和另一側的同學緊挨着,給周垚留了兩個座位選擇。
周垚在宋暢旁邊坐下,和劉梓書隔了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