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宮宴籌備的時候,柳玥正失寵于瑞帝,故而端午宴席的事兒是由皇後一手操辦的。柳玥的位子依舊在瑞帝的右側,下首便是宮妃們按照位子分列而坐。
和昭儀的肚子已經八個月大了,原本求了皇上恩典是可以不用來赴宴的。偏偏她失了皇上的聖心,皇上遲遲沒有下诏免了她的禮數,她心中也惶恐着,畢竟端午宮宴是後宮大宴之一,高位上的娘娘們如無例外,是不能不列席,她自然隻能撐着大肚子前來。
妩婕妤這次坐在了她的下首。按說婕妤之位是坐不到她身後的,但一來妩婕妤得寵,身份也說得過去,越過不得寵的嫔位和貴嫔位也說得過去。二來,宮裡的有資曆的女人們都對懷有身孕的嫔妃避之不及,早早想法子避開了。隻有妩婕妤這個不懂規矩的,還自以為是什麼美事兒,趾高氣揚的。
隻是,嫔妃們轉頭一想,似乎哪裡不對勁。這幾日,妩婕妤可是跟俪貴妃走得很近,俪貴妃難道沒有指點過她?還是說······想到這裡,嫔妃們看妩婕妤的目光不僅深了幾分。隻是妩婕妤混不在意,對着皇上笑得花枝亂顫,身旁又有俪貴妃為她美言,倒是讓皇上和她喝了好幾杯酒,嫔妃們便更恨得牙根兒癢癢。
這次端午宮宴,陳皇後還是下了一番心思的。宴飲過後,她便邀請衆人坐上龍舟,泛舟湖上,觀看煙花盛宴。晚風習習,湖面上涼氣襲人,甚是舒适。船上又按照節日的習俗裝扮得很是有韻味兒,再加上天上盛放的煙花,衆人無不贊歎,就連瑞帝也不吝對皇後的誇贊,心情很是舒暢。
至于和昭儀,便隻能坐在空蕩蕩的偏殿裡歇息,她月份太大,不宜登船。隔壁還坐了幾個不勝酒力的嫔妃,一起歇息着,其中就有妩婕妤。珍珠見和昭儀臉色尚可,便忍不住嚼起舌根:“那妩婕妤也太沒規矩。娘娘您懷着身孕正辛苦呢,偏偏她坐在您身後一點兒也不老實,明着勾引皇上,真是狐媚。”
和昭儀冷哼一聲,“你忘了她在儲秀宮時的做派了嗎?如今攀上俪貴妃更是不得了,嚣張跋扈得很。”
珍珠啐了一口:“也不過是仗着貴妃的勢罷了。隻是俪貴妃也不是個好的,之前也寬待過娘娘,就因為看着娘娘得寵了,就疏遠您,冷落您,小心眼的厲害,生怕被您奪了寵愛去。”
和昭儀臉色一僵:“得了,有些事知道就行了,非得說出來,嚷嚷得天下皆知嗎?”
珍珠委屈地撅了撅嘴:“奴婢隻是為娘娘鳴不平罷了。底下的奴才們都說,俪貴妃剛進宮時,晉封還沒您快呢,若沒有之前那件事,您至少也得是四妃之位,怕是如今······”她立刻換了副臉色,輕撫着和昭儀的背:“不過您腹中到底有龍胎,太醫都說了八成是個皇子。待您安穩生産,誕下皇子,皇帝是不會虧待您的。咱們且看着那些人得意去吧,嫩能得意到幾時。”
這話算是說到和昭儀心坎兒上了,她輕舒了口氣:“她們自然得意,但本宮也不會任她們欺辱,等這個孩子一生下來,本宮至少是妃位,宮中的時日還長,有個皇子傍身,日後還怕沒有晉升的時候嗎?”
珍珠喜道:“自然是了,娘娘英明。”
主仆倆正說着體己話兒,卻不知殿外的漆黑夜空上突然炸來了一朵煙花,火星四濺落在房頂,頓時燃起了大火,繼而響起了宮人的尖叫。和昭儀心口一緊,忙抓着珍珠的手問:“外邊這是怎麼了?”
“不好了,走水了,快跑!”
小太監尖利的嗓音穿進殿中,和昭儀背後頓時驚起一片惡寒:“什麼?着火了?”
珍珠也滿臉焦急,一邊安撫着和昭儀,一邊厲聲對旁邊的宮女太監們喝道:“還不趕緊護着娘娘出去,要是娘娘和肚子裡的皇子有什麼閃失,你們就是有九個腦袋也不敢砍的。”
和昭儀主仆出來的時候,殿外已經亂做了一團,此時過道裡也是濃煙缭繞,路都看不清,要不是她周圍護着一群人怕是要受到沖撞。然而就在這時,也不知道哪個宮女尖叫了聲:“啊,燒死人了,燒死人了!”
衆人聞言,俱都亂起來,到處都是橫沖直撞,和昭儀身邊的宮人很快被沖散,就在這時,濃煙裡忽地沖過來一人徑直撞到了和昭儀的肚子上。和昭儀慘叫一聲,頓時跌倒在地,情急之中,她緊緊抓住了來人的手,那人劇烈掙紮間,似乎遺落了一副镯子······
瑞帝此時正抱着榮親王看着漫天煙火。榮親王一雙眼睛驚奇極了,長着小嘴不是咯吱咯吱地笑着,逗的瑞帝也滿臉笑容。陳皇後眼不見為淨,惠妃今日似乎有心事,也安靜了許多。其他嫔妃自知争不過俪貴妃,便也安心觀賞這盛景。這下龍船上倒是一片和樂平靜。
隻是這時,迎面傳來一聲長喝:“皇上,大事不好了!”
衆人趕到的時候,宴飲的宮殿已經一片狼藉,雖說并沒有燒毀多少,但滿地的黑灰、雜物,且宮女太監們急匆匆來去,讓人也不免心頭一驚。瑞帝眉目一沉,冷聲問管事道:“這是怎麼了?”
管事哆哆嗦嗦地幾乎趴在了地上,他聲音顫抖地道:“方才不知為何,天上的煙火落,落到了大殿頂,便,便走水了。衆人行走間,難免碰撞,就,就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和昭儀的胎,如,如今和昭儀,正在偏殿······”
這時,一聲凄厲的女聲響起,衆嫔妃都瑟縮了下身子。陳皇後面色焦急道:“那可是和昭儀的叫聲?她的龍胎到底如何了?”
管事更是面如土色,“回娘娘,太醫們,太醫們剛才說,有些不好。”
陳皇後驚詫又悲痛地搖了搖頭:“怎會如此?”
相比之下,瑞帝倒是平靜得反常,“你們都随朕去看看。”
衆嫔妃應是,瑞帝卻是突然想到什麼,便對柳玥道:“你就不必去了,榮親王和昭華公主身邊離不得人,你照顧他們。”
柳玥福身稱是,便看着衆人急匆匆去了。
周圍一下清淨了不少,不過人去殿空,倒顯得凋零破敗。春芳垂首小聲說道:“妩婕妤倒是個伶俐人,聽和昭儀剛才的慘叫聲,怕是······”
柳玥神色淡漠:“還是警醒些,接下來暴室以及煙火庫那邊一定要打點好,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
“娘娘放心。”
柳玥點了點頭,“雖說今晚倒還牽扯不上本宮,但既然皇上不讓本宮前去,那麼場面就不是咱們能控制的,本宮有些懸心,你去派人知會賢妃、靈昭儀和陳貴嫔,讓她們務必仔細着。”
春芳笑了笑:“娘娘放心吧,都是一早就吩咐好得。”
柳玥撫了撫鬓邊的珍珠流蘇,隻覺順滑無比:“那接下來,咱們便等着看好戲吧。”
偏殿内,和昭儀正在撕心裂肺地喊着,偶爾還會叫着皇帝的名字。隻是瑞帝安然不動地坐在偏殿的主位上,冷冷地看着衆嫔妃。陳皇後和惠妃、賢妃等看完出來,臉色都不是很好。
“啟禀皇上,和昭儀怕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