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好辦,也難辦。
若是把春晴許給尋常人家,她此時便在宴清宮耍起賴,挖空心思地要嫁妝了。隻是安親王這裡,雖說,他在助皇帝扳倒大半世家後就已經交出了兵權,但他以及其長子還是坐在朝中緊要位置上,是瑞帝的心腹。
榮親王還小,若是現在就攀扯上這麼一門親戚,恐怕要惹前朝後宮無數非議。
三人成虎,在帝王家,流言蜚語亦是殺人利器。
偏偏前幾日,她因榮親王頑皮責罰重了又恰巧被瑞帝看見,遭了訓斥,連着好幾日,瑞帝帶着兒子在宴清宮,都不待見她。
柳玥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盡管她如今才二十多歲,實際上,人生中多少次束手無策,咬牙前行的事,她也經曆了不少。因而,當事情毫無轉圜時,她卻偏偏最能冷靜下來。
這日,她親自下廚做了碗冰糖雪梨,帶着春晴和春芳來宴清宮面聖。
柳玥早就做好了吃癟的打算,卻不想溫如山見到她的儀仗,早早就小跑了過來,熱情異常:“哎呦,娘娘可把您給盼來了,剛才皇上正跟奴才念叨您呢,您這就來了,可見與皇上真是心有靈犀呢。”
柳玥溫然一笑,這隻老狐狸,說話真是越來越圓滑了,在外人看來,她這幾日是得罪皇上失寵了,卻被他說成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勞溫公公來迎,不知這幾日皇上身體可好?”
“皇上和榮王殿下都好,隻是榮王殿下用膳和就寝時到底思念娘娘,連帶着皇上也心疼呢,娘娘還是好好和皇上、榮王殿下說說話吧。”
說着,溫如山殷勤地親手掀開大殿暖簾的一角。
柳玥自然知曉這些殿前伺候的人精們的心思,常被皇帝親自教導的皇子,即使他的生母遠在行宮,不見天顔,見了該怎麼體貼用心也是不用人教的。
故而,她前幾日教子時才嚴厲了些,隻是這瑞帝卻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早膳才用過不久,就巴巴地給榮親王上了羊肉鍋子,這時候正親手往兒子嘴裡塞肉呢。
柳玥看得眉頭緊皺,隻得壓了壓眉心,對着景帝行了個禮。
打門外動靜一響,瑞帝的眼睛就淨瞅着門口,人進來後,他是一錯不錯地看着。自打柳玥入宮後,過年這段時日,他是定要她随侍左右的。偏偏那日看她責難兒子太過了些,他心疼不已,就說了幾句公道話,卻不想惹她滿肚子牢騷,着實有些放肆了。
因着冷落了幾日,心中思念愈盛,不想這女人還敢對他皺眉頭,真是寵壞了。那他也不搭理她,偏偏不叫起。
隻是沒僵持多久,榮親王就巴巴地朝柳玥伸手,着急地喊:“母妃抱抱。”
瑞帝瞥了柳玥一眼,輕哼了聲,“起來吧。”
“謝皇上。”柳玥倒是沉得住氣,不疾不徐地起身,坐了下來,榮親王這就撲過來,她壓住心底的思念,偏偏止住他:“稷兒,在父皇面前要守規矩。”
瑞帝聞言瞪了她一眼,譏笑道:“俪貴妃還真是好大的規矩,用膳時都說教起來,眼見着朕這宴清宮全然是你當家了?”
柳玥噘了下嘴,露出些許小女兒情态:“皇上好沒道理,這早膳剛撤下,太陽還虛挂在天邊,您就又擺膳了?這宴清宮的規矩可多,臣妾可不敢放肆。”
瑞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敢?朕看你敢得很。稷兒是個小孩子,正是拔節的時候,玩鬧一會兒就餓了,想吃羊肉鍋子,朕還能餓着自己的親兒子?”
“那明明其他皇子練武場上稍微一喊痛喊累的,您就闆着臉訓上好幾日的。”
瑞帝一摔筷子,“稷兒是幼子,幼子!朕多心疼些怎麼了?”
柳玥一仰脖子,“是是是,所以臣妾這不就做後娘,唱黑臉,和您多般配啊?”
“你簡直是······”景帝指着柳玥,氣得吹胡子瞪眼,她卻全然不怕,起身走到瑞帝身後,纖指按在他的肩頭輕輕用勁兒,“好啦好啦,您訓夠沒有啊,再訓,臣妾真的要委屈了。”
熟悉的馨香籠住口鼻,瑞帝就是想說,話道了嘴邊兒也軟和下來:“你還委屈,滿宮裡也就你最能氣朕。”
“皇上既然這樣說了,那臣妾就卻之不恭,有件事說出來,還望皇上不要太生氣。”
瑞帝回頭瞥了柳玥一眼,“何事?”
柳玥停下手上的活計,面色淡然,一雙眼睛滿是坦然,就像平靜的湖面,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