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鹭也很快就醒了,疼的。
但是他的意識還很清楚,知道自己剛剛暈過去了,知道現在醫生在給自己上藥,感受得到手上插着針在吊點滴。
“醒了?”護士問他。
方鹭也趴着,看不到是誰,頭偏着的時間太久,又酸又疼,使勁動了一下,調整脖子的位置。
“我姐呢?”
“沒事,”李智坐在病房裡的沙發上:“我找人看着了。”
方鹭也突然想到什麼,想找手機:“我手機在嗎?”
羽絨服搭在沙發扶手上,李智從口袋裡摸手機,但是什麼都沒有,想必已經被那幾個人搜刮走了,于是拿出自己的手機解鎖遞給方鹭也。
方鹭也一看不是自己的手機,有些為難,他氣息尚且不穩,小聲的說:“不用了,能幫我跟内科的白莉莉說一下讓她别告訴我姐嗎?”
“我交待過她了。”
方鹭也很勉強地扯出一個微笑,把手機還給他。
“謝謝啊,對不起,麻煩你了。”
“嗯。”
此後無言,隻有醫生護士在清創上藥的時候小聲交流的聲音,那一棍打到了脊柱,還沒有拍片不能确認傷得有多重,但目前看起來外傷挺重的,一條橫亘方鹭也背部的青紫瘀傷,已經腫了起來,觸目驚心。
上完藥醫生護士都走了,這是個雙人病房,但是另外一張床沒有病人,方鹭也試着用胳膊撐起來活動一下肩膀,但是手上還吊着點滴,不敢太用力。
李智就坐在沙發上,看着他。
“大哥,能幫一下我嗎?”
李智走過來,不言語,兩手從方鹭也腋下穿過,抱住他的胸膛往上提,扶成了一個跪坐的姿勢。
他一眼不發的,但是一直觀察方鹭也,知道他想幹嘛。
坐下之後方鹭也舒服多了,連呼吸也更順暢,隻是此時赤裸着上身的感覺更明顯,這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他居然覺得不太自在。
此時也沒辦法做到挺直肩背,隻能勾着身體,以此緩解背部傷口的疼痛。
“說吧,怎麼回事。”李智在床沿坐下。
他的語氣像在審訊罪犯,可他坐在床沿的姿勢又很親昵。
方鹭也不知道該不該說,他知道大哥也許有辦法解決,但是自己不過是跟他睡過兩次的……一個人。
把這些事告訴他,請求他的幫助,是否是一種越界的行為。
“說,跟着我不用受這些委屈,老子玩高利貸的時候他們還在穿開裆褲呢。”李智強調。
方鹭也聽完笑了一下,幹裂的嘴唇因為這個笑瞬間裂開一條口子,緩慢往外冒血。
方鹭也此刻被背部的痛感折磨,甚至沒感覺到嘴唇的疼,看李智盯着自己嘴唇,試探着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
“咳咳,”李智從床頭櫃扯了張紙。
不敢再看,不敢看他的嘴唇,不敢看他覆蓋着薄薄肌肉的胸膛,不敢看他細到一條胳膊就能摟住的腰。
他是真的很好看。
是美少年,李智心想。
大哥莫名其妙的局促讓方鹭也覺得有些好玩,他從小練舞蹈,裸露上半身其實很正常,以前大家男男女女一起練舞,從來沒覺得有什麼,此時卻也害羞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這幅皮囊很不錯,他應該喜歡,于是想要逗一下大哥。
“我想趴下去了。”
李智回過神來,哦了一聲,看看方鹭也的病床,又看看另一張床,他起身去把對面床的枕頭也拿過來了,給方鹭也墊着。
放好枕頭還啪啪拍兩下,示意可以了。
方鹭也至始至終都看着李智的眼睛,嗓音低壓:“我身上疼……”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下不去。
李智擡眼和方鹭也對視,眼神從堅定到玩味,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什麼。但他還是坐上前去。
方鹭也從善如流的擡起胳膊,李智湊過來,撐着他的身體慢慢将他放下,還是趴着的,放下之後李智右手緩緩從方鹭也胸前抽出,堪堪摩擦到方鹭也胸上那一點。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方鹭也抿嘴忍住。
“這下可以說了嗎?”
他這語氣,活像是千依百順把方鹭也哄高興了之後抱怨中帶着委屈那一句。
“我爸媽做生意失敗,借高利貸周轉,再次失敗,抵押資産再借,前前後後借了将近三百萬,然後他倆出車禍死了,酒駕。我姐想賣了房子車子,但是發現房子早就抵押給銀行了……總之就是沒還上,掏空了所有也還欠八十多萬,後面我姐上班還錢供我上學,一年前她生病,我休學賺錢,但每個月的貸款和我姐的醫療費,我隻能滿足一樣。”
那當然是要治病的,所以此後他們就開始了被催債的生活,這一年裡,他們已經換了兩處地方,這是第三個。
李智:“有欠條嗎?”
“有,”方鹭也回答,微不可聞地歎氣:“上面白紙黑字的寫着本金和利息,我找過律師,報過案,我也知道我和姐姐沒有義務償還父母的個人債務,可那群人還是不會放過我們。”
李智當然知道這些,跟高利貸确實沒辦法講道理講法律。
說完,方鹭也突然輕松了很多,這麼多年,他沒有跟誰說過這些,因為他說了别人也隻會感慨說好慘啊怎麼會這樣,然後默默疏遠他,怕方鹭也找自己借錢。
方鹭也想看一眼李智是什麼反應,但是趴着的姿勢讓他沒辦法把視線擡那麼高。
忽然肩膀上有隻大手覆到肩膀上,他聽到李智說了一句:“沒事兒了,我來解決。”
那一句話,讓方鹭也差點紅了眼眶。
不知道事情要怎麼解決,方鹭也因為背上的傷隻能在醫院裡,天亮的時候方鹭也感覺好多了,吊完點滴消腫很多,他困得要死很快睡着。
再醒來的時候病房裡沒有人,李智昨晚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