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竹:“啊……這……”
李智手上的那幾個袋子,别人可能看不出來多少錢,盧青竹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以前家裡也是有錢的人家,小時候也是嬌生慣養,用的東西自然也是好東西,那幾樣東西的品牌雖然不怎麼營銷,但确實是非常貴的牌子。
“這太貴了。”盧青竹說。
李智見她有拒絕的意思,直接當着她的面把包裝拆了,先是拆了枕頭,用手輕輕拍了兩下,朝盧青竹說:“助眠的。”
說完朝小六擡擡下巴,小六立刻領會,扶着盧青竹坐起來,李智利索地把盧青竹的枕套拆了,裝上新的枕頭。
接着是護眼儀,肩頸按摩儀,連蒸臉儀都有。小六鼓搗着那個蒸臉儀問:“大哥,這是幹嘛的?”
“蒸臉的,說是對皮膚好,上南這麼幹,賣貨的那小姑娘說每個女人都應該有一台。”李智拆了香薰,擺在盧青竹床頭櫃上。
盧青竹苦笑不得,隻能由李智安排。
李智忙前忙後的時候,盧青竹半躺着一直觀察他。她想象過“那個朋友”是什麼樣的,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大概是在方鹭也初二的時候,就和盧青竹說過自己喜歡男生,她對此并不驚訝,坦然接受,鼎力支持,在方鹭也和父母鬧得很難堪的時候,是她一直在方鹭也的身後支持他。
她無數次幻想過自己那個長得好看性格又好成績還棒的弟弟會和什麼樣的男孩在一起,不過這麼多年,方鹭也像個苦行僧一樣隻管練舞,完全沒有戀愛的迹象。
問他怎麼不談戀愛,他說:“身邊的男同學都好幼稚。”
這是他的原話。方鹭也好像一直就比較早熟,盧青竹也不能定論是因為什麼,但是這麼多年他母親身邊的男人換了這麼多,最後還攤上自己那個不靠譜的爸,也許他渴望一個穩重的,可以依靠的人吧。
李智被盧青竹看得心裡發毛,東西整理好了之後準備告别。
“小智,”盧青竹喊他,又問:“我可以這麼叫你嗎?你應該比我小吧。”
李智又坐下:“我二十八。”
“小這麼多?!”盧青竹不經大腦的來了這麼一句,她以為李智大概是比自己小個一歲或者同齡。
李智尴尬的摸摸鼻子:“顯老。”
盧青竹後知後覺自己有點冒犯對方了,“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
盧青竹小小緩和尴尬,說:“小也下周就回來了。”
“嗯。”
“他都好久沒有參加過這種活動了,你知道梨花杯嗎?”盧青竹直接切入話題。
李智說不知道。
盧青竹跟他解釋,梨花杯是國内最具權威的舞蹈賽事之一,尤其是對于現代舞民族舞這種單品類舞種比賽很少的舞種來說,它可以說得上是top1,方鹭也因為自己的病耽誤了兩年。
“其實我不要緊的,我也沒有到時時刻刻要小也守在身邊的程度。”
盧青竹沒有說的是,自己的病,基本上就是拖着了,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能剩多少時間全看造化。
她希望方鹭也去做自己喜歡的事,這樣她也好走得放心些。
李智搞不明白盧青竹說那老大一堆的話幹嘛,但是他領悟了盧青竹的核心思想。
“我回頭勸勸他。”
“謝謝你啊,小智。”盧青竹笑。
李智和小六離開。
出醫院的時候小六突然重重地歎口氣。
“幹嘛,整天歎氣。”李智輕聲呵斥。
小六垮着眉毛:“小竹姐是個很好的人的,也很可憐。”
李智笑他:“讓你照顧幾天,你就照顧出感情來了?。”
末了又低聲補一句:“誰活着都有難處。”
“可是她沒多少時間可活了。”小六歎氣。
“什麼?”
小六上前跟上李智:“大哥,你不知道嗎?小也沒跟你說?”
李智在他頭上敲個響兒:“什麼小也小也的,你比他還小兩歲,叫哥,他姐怎麼了?不是在等腎源嗎?”
“你不知道啊……”小六一看李智不知道這事兒,倒不是很想講了,方鹭也不說,那說明他不想讓大哥知道。
可是這是我大哥啊!小六不禁為自己這無意識的叛變懊惱。
他說:“醫生說小竹姐現在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手術了,手術的話風險會很大,說難聽點,就是等死。”
李智的腳步頓住,腳掌放下的時候踩在碎冰上有吱吱呀呀的擠壓聲音,瞬間周圍的聲音都靜止了。
恍惚間,李智聽到了十七歲那年,在醫院裡走廊裡,回蕩着刺耳的聲音。
他們說别治了。
他們說反正沒幾個月可活了。
他們說浪費錢。
他們說拖累一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