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了,”小孩有些着急,瞪着圓溜溜的黑眼睛:“哥哥你說,你想讓我陪着你。”
“是我想讓你留在這裡,”少年沒再逗他:“我感覺你合我眼緣。”
“眼圓?”他不清楚眼緣是什麼:“你的眼睛也是圓的...你的眼睛還是藍色的,像嬸嬸家的來福。”
來福是他嬸嬸家養的肉兔,杼塵心想,黑發少年沒理他,按照記憶笑眯眯說了下去:“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明明我們是初次見面,我卻覺得在哪裡早就與你相識。”
陳蘭舒轉頭把那隻肥兔子抛到腦後,他努力想了想,試圖理解杼塵文鄒鄒的話語,而後突然笑了:“因為你喜歡我!”
“哦?”少年挑眉,小孩搖了搖他的手,眼睛亮晶晶,似是發現了珍寶美玉,他越想越開心:“哥哥你喜歡我。”
杼塵看着記憶裡小孩的笑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小孩卻很認真趴在少年耳邊,一縷黑發垂在杼塵眼前,擋住了和少年說話的小孩。
杼塵沒有轉頭,無動于衷,一個極黑的眼珠幾乎貼在他的臉上,半張扭曲被碾碎一半的人臉貼在他身旁,紅色白色的骨肉發出刺耳的抓撓聲,簌簌往下掉落,那個聲音扭曲悠揚,貼着他的耳朵,在他的心裡震顫着:“我也喜歡師兄。”
黑發少年突然直面着他,兩人近在咫尺,少年表情無辜:“你為什麼不說話?理理他吧,他會開心的。”
他手裡牽的小孩面露疑惑,卻沒有畏懼:“師兄?”
杼塵提步向前走去,身軀穿過心中的幻影,黑衣少年、孩童、半個人都停留在了原地,他們停在屍骨與彼岸的一側,之間塌陷出無可跨越的鴻溝,杼塵走到桌前,不知何時那裡出現一位青年,他束着長發,水潤的眸子裡帶點醉意,披着杼塵的外袍,極黑的眸子彎起,似是有星辰輝光,滿溢着呼之欲出的欲望,令人沉醉其中,似是含情脈脈,又明豔地勾人心弦。
“師兄。”陳蘭舒唇肉紅潤,語尾帶着明晃晃地撒嬌之意,而後福至心靈,恃寵而驕:“我好喜歡你,最喜歡你的眼睛。”
“那是我一生中最接近天空的色澤,藍藍熱熱的,仿佛隻需注視你的眼睛...我就能觸摸天空。”
銀發藍眼的杼塵垂眸望着他,青年舔了舔唇縫,無辜又熱烈地望着他,良久杼塵彎下身去,一手撐在青年身後,青年狡黠一笑,順勢仰頭輕輕閉起眼睛,兩人距離幾乎近在咫尺--
杼塵從他的身後抽出那個定位劍穗,緩緩與他拉開距離。
心魔幻境破了。
面前的人和身後的血海瞬間扭曲,而後撥開雲霧見月明,如同水墨一般消散掉,黑發少年飄到他的面前,紅色的眼睛忽明忽暗,眼見杼塵沒施舍給他一個眼神,啧了一聲後飄回杼塵的左眼,消失不見了。
心魔的存在已然成為他的常态,來源于思念和回想,他們偶爾的幻境會讓人混淆過去與現實,沉溺其中便會失去道心,逐步走向滅亡,人非聖賢不能斷欲,隻要存活于世,就注定要結緣失去。
...不是誰都能像杼塵一樣不像活人,有着一套獨特對抗心魔法則,誰都奈何不了其半分。
看來他把劍穗換了,剛才在門外看到的人是心魔化成,杼塵心想。
那麼陳蘭舒哪去了?為什麼紀映景會使用佩劍咒術?一道金光自他身側劃過,準确無誤落在杼塵手中,來自玄季門門主擇頤。
“四微宗主,展信佳:
我與妻子小姨子于端陽燈會共度良宵,可惜偶遇意外,現有線索可共交流,誠邀宗主前往江畔與我共同商讨。
擇頤
另:我派出的傀儡被貴派弟子出劍所傷,麻煩來時賠償二百萬兩白銀,下次仙盟會議我就不會為難諸君,為什麼要為難不會說話的物什,勞請嚴查是誰所為,此行經十分惡劣!”
杼塵直接忽略了正文,在他接任宗主後與擇頤相識,此人風流倜傥,為人不着調,評價高低不定,魔修内部對他評價很高,重點是傀儡被四微宗弟子出手所傷。
應該是紀映景,與他的出劍時辰相符。
流儀殿不算小,他處在弟子所待西偏殿,主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道童的驚呼聲,那個聲音急切:“将離回來了嗎?”
“将離師姐還在後山呢。”道童想了想。
杼塵往主殿方向走去,來人面色慌亂,身上沾着塵土與凝固的血滴,還有火留下的黑印,正好撞上了氣喘籲籲的紀映景:“映景?有何事?”
“師尊!”紀映景眼前一亮,顧不上行為舉止,連忙迎了上來,劈頭蓋臉對他說:“江畔無故死人的事情被我們撞見,師弟被留在那邊了!”
“從頭說。”
紀映景穩定心緒,理智令他忽略掉不上台面的對話,從他帶着陳蘭舒去天機閣領任務細細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