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皇上要洗漱準備上朝,敬事房的人來接阮螢回儲秀宮,順便将元帕收到敬事房留檔。
元帕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皺褶。
尋常侍寝皇上覺得累單純睡覺也就罷了,這可是阮貴人頭一回侍寝。再者,皇上沒碰貴人又留貴人睡了一夜,究竟是喜歡還是無意啊?
皇上血氣方剛的年紀,美人在側卻能坐懷不亂,很難不叫人多想。
小心收好元帕,敬事房的人直覺腦袋不保,不敢隐瞞太後,趕緊把消息傳到甯壽宮。
太後聽後沒什麼大反應,隻皺了皺眉,吩咐馮安去敬事房走一圈,敲打一番,讓他們管好嘴巴。
宮裡早就有流言傳皇上不好女色,甚至身有隐疾。這事再傳出去,恐怕坐實流言。敬事房的人擔心自己的腦袋,一個字都不敢往外透。
皇上沒有寵幸阮貴人的消息是守住了,阮貴人侍寝的消息可傳開了。
太師府的趙婉芙坐不住,央着她娘帶她進宮去見太後。
趙婉芙是太後兄長的女兒,也是趙家這一輩才貌最拔尖的一個,打小就得太後喜愛,常在宮裡行走。
寒暄一陣,趙婉芙咬唇問出中秋宮宴就想問的話:“姑母,姑母覺得孤單,怎麼沒叫婉芙來陪?是嫌婉芙不夠體貼嗎?”
太後拉起她的手,親昵地拍了兩下:“你啊,就愛多思。你想進宮不就是說一聲的事,她們怎麼好與你相比?”
“可是……”趙婉芙有一肚子話想問,但是受限于大家閨秀該有的含蓄,什麼都不能說。
明眼人都知道太後喜歡她,家裡人也照着皇後的規格培養她。趙婉芙私以為皇上一直空置後宮,是在等她長成。
現如今她歲數已夠,姑母卻越過了她,往後宮添了旁人,她怎麼能不多想。
“眼下她們都離了甯壽宮,不如婉芙留下陪姑母幾日吧。”挽着太後的手臂輕晃,略帶着撒嬌的語氣,“芙兒想念姑母了——”
她眉眼間有太後年輕時的影子,太後嘴角帶笑:“好,你不嫌哀家這裡無趣就行。”
太後作息規律,午膳後要午歇。
趙婉芙在睡榻旁陪太後說話:“婉芙趁姑母睡時去儲秀宮走一走可好?”
太後睡意漸濃,半眯着眼:“阮貴人每日早晨都會來甯壽宮,明日再見也一樣。”
趙婉芙将聲調放軟:“貴人算得上是婉芙的表嫂,等到明日豈不失禮。外頭都說阮貴人貌若天仙,婉芙在京城多年竟然沒和她碰過面,實在好奇,姑母就成全芙兒吧。”
上回宮宴時她還不是阮貴人,加上趙婉芙有意在她們面前展現太後對自己的偏疼,沒工夫好好打量她。
“想去就去吧,讓曹嬷嬷陪你。”
太後入睡,趙婉芙往儲秀宮去。
儲秀宮裡,阮螢正拎着一個小巧的水壺澆花。
皇上瞧着冷淡,實際上把她侍寝那日絮絮叨叨說的話全都聽進去了,隔天就派了内務府的人來問阮螢喜歡哪些花木。
内務府的人手腳麻利,按着阮螢的喜好将儲秀宮的綠植重新規劃後,挑了個良辰吉時動土移花。到底是專門辦這事的,昨日剛移好的花木竟然一點都不蔫,澆完水後顯出勃勃生機。
“主子,點心已經送到勤政殿了。”禦膳房來人回話,思平嬷嬷代為轉達。
皇宮裡規矩雖多,但做什麼事都有章程。阮螢在阮府時,姨娘不讓她過多表露自己的個性和喜好,也不許她提太多要求,西廂裡的擺設全是按照徐夫人的意思來的,眼下在儲秀宮裡倒比在阮府自在。
姨娘成天在她耳邊念叨着要知道感恩,她在宮裡過得舒心,自然想着感恩。
甯壽宮那邊,不管刮風下雨她都會按時去請安,不是一昧地循規矩辦事,而是真心陪太後排解孤寂。至于皇上那邊,皇上忙于朝政,無召她還真不好随意打擾。昨日聽太後念叨皇上不愛惜身子,撲身政事,眼瞅着一點點消減下來。
阮螢從太後話裡得到啟發,琢磨着給皇上做點小點心送過去。問了思平嬷嬷才知道,要入皇上口的東西都得出自禦膳房,她即便要做,也得交給禦膳房的禦廚做。
合着她隻要動動嘴皮子就能把心意算到自己頭上,阮螢樂得輕松,讓禦膳房做了兩份,一份送去勤政殿,一份送去甯壽宮。
“太師府趙姑娘求見。”春雲小聲提醒,“太後身邊的曹嬷嬷陪着來的。”
雖然阮螢沒收到趙婉芙入宮的消息,但能用到曹嬷嬷肯定不是一般人,再結合中秋宮宴時的觀察,大抵能猜到是哪位趙姑娘。
“阮貴人安。”
“趙姑娘别多禮,快些坐下吧。”
趙婉芙來得突然,阮螢來不及更衣,隻略微整理一番衣裳就到前頭來了。
皇上和太後新賜的料子都還沒來得及裁成新衣,她的衣服都是内務府準備的。内務府想着阮螢獨得恩寵,呈上來的衣裳多精美繁複。左右已經去甯壽宮請過安了,阮螢嫌那些衣裳穿着束縛,回來後換了一身阮府帶進宮的舊衫。
她一身淺粉襦裙,烏發挽成發髻垂于頸側,纖長的耳墜子落在鎖骨兩端,随着腳步帶起的微風搖曳。
無需細看,隻這身形就足夠叫趙婉芙晃神。
“趙姑娘别見怪,剛剛在園子裡澆花,來不及更衣。”擡手拂過發梢凝的水珠,朝着趙婉芙莞爾一笑。
趙婉芙回神,眼睛卻控制不住地落在阮螢優美的脖頸線條上:“是婉芙沒頭沒尾地闖上門,累得貴人表嫂手忙腳亂。”
“趙姑娘别見外,我成日悶在儲秀宮裡,巴不得有人來找我說話。”
有王襄這個前車之鑒,阮螢再和人相處難免有些防備,和趙婉芙說話時處處透着客氣。
“貴人表嫂才别見外,叫我婉芙或者芙兒就行。我和皇帝表哥一起長大,叫得這麼生疏多傷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