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是個穿長衫的書生,許是身體有些虛弱,憑着一腔怒火抓着江文霖的衣領,咬牙切齒道:“你冒充的那個江通判家的倒黴侄子,就是我!”
他憋着一口氣,要拖江文霖去見官:“騙子,你把我害到如此地步,用我的身份招搖撞騙,還要趕盡殺絕,還不快跟我去見官!”
趕盡殺絕?
“兄台你先别激動,這事有些誤會!”
江文霖扒着門框,看他臉色蒼白,揪着自己衣領的手都打顫,這病不會也是和原身有關吧?
“呸,誤會個屁,放開我,你這黑心肝的騙子,今日我非得将你扭送咳咳咳咳……官府……咳咳。”
他撕心裂肺的咳着,幾乎下一秒就要吐血。
“這位江兄,我看你還是去床上躺着吧!”
“誰是你兄台?閉嘴你這個騙子,别想和我套近乎,也别想狡辯!”
他的眼裡滿是警惕和提防,随後又将目光放在江文霖的綢緞衣服上。
一副果然如此,你就是用這個身份騙吃騙喝,還想狡辯什麼的樣子!
江文霖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蒼天可鑒,他最多騙了個老婆,而且還不是他的鍋,是這具身體的原主!
江文霖覺得他比大如還冤,總算知道什麼叫百口莫辨!
*
村頭,屋舍錯落有緻,一群雞鴨在孩童的嬉鬧中成群跑到水塘,田間有幾頭老牛在悠閑地吃草。
江文心弓着背犁完地,新翻出的褐色泥土還帶着些大的土疙瘩,他用沾滿泥土的草鞋一一碾碎。
“文心,休息一會吧。”
遠處,江父提着個竹筐過來,招呼江文心吃飯。午飯是江母做的雞蛋餅和鹹菜,江父則咬着個硬邦邦的饅頭,他們省吃儉用想給江文心多攢點嫁妝。
江家人口少,江父年輕時一個人就能耕八畝地,養活一家四口綽綽有餘,還能攢下些銀錢。
去年秋收他摔了一跤,整個冬天都一瘸一拐的,右腿疼得厲害,幹活兒時使不上力,養家的重擔一下子落到江文心一個哥兒的頭上。
“爹,不是讓你在家歇着嗎?”
“歇什麼歇,我的腿早好了,地裡這麼多活兒,怎麼能讓你一個哥兒幹!”
江文心拗不過他,兩人又拉着犁幹了起來,江父腿腳不好,江文心隻能自己加快腳步,這樣江父就能少幹一點。
“爹,要不還是請舅舅他們過來幫忙犁地吧?”
去年他家也請了親戚過來幫襯,他的兩個舅舅都住在大橋村,離江家也不遠。
大表哥的老婆難産死了,舅媽想把江文心娶回家給她那孫子當後娘,和江母大吵一架後就沒再來往。
“不準去找他們!”提到那幫子白眼狼親戚,江父氣從心來,從前他家裡那個不孝子考上秀才時,江家是何等風光。
可誰知轉眼幾年,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江文心心裡酸酸的,他知道江父拖着病體省吃儉用,都是為了自己。
田埂上,董大力遠遠看見了江文心,趁着江父不注意,他偷溜過來和江文心說話。
“文心,我給你帶了點蜜水,聽說這個對哥兒的身體好!”
江文心撇了他一眼沒有搭話,他本就長得清秀,再加上幹活利索,村子裡那些單身的閑漢都愛過來撩撥他。
何大力是裡正家的三兒子,好吃懶做,不懂看人眼色,見江文心沒出聲,反倒湊了上來:“你過來嘗嘗,這是專給你帶的,是我對你的一點心意!”
江文心也是有脾氣的,要不然怎能出來抛頭露面,受得了這些流氓的騷擾。
他頭都不擡,把鋤頭往董大力面前一扔。
“真有心意,你就别光看着,我家還有八畝地沒有犁完,你這麼閑就給村裡犁地!”
董大力被他下了面子,心裡很不爽快。
他是看江文心手腳勤快,能娶回去幹活才過來示好的,等他把江文心娶回去,他家的地也有人犁了,這不比牛便宜?
“哎喲,我突然覺得肚子有點疼,我先回家了。”
江父從旁邊那塊地走了過來:“文心,他說什麼了?有沒有欺負你?”
江文心搖搖頭。
“唉,你也這麼大了,快要到了嫁人的時候。”江父說着歎了口氣,“要是……”
回去的路上,江文心想着江父的未盡之語,知道爹娘嘴上不說心裡還是盼着大哥能回來的。
家裡有個房間是大哥的書房,爹娘都不讓人進,時常還進去打掃。
江文心有些不忿,又有些傷心,他對大哥實在沒什麼美好的回憶,哪怕嫁給村裡的董大力那個癞子,都比被大哥賣到賭場給老頭子做小妾強!
想着想着,他一擡頭,再揉揉眼睛,不是他看錯了吧?遠處那間破屋子門口,正在糾纏的那兩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