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披着雨衣，左手邊夾手電筒邊扶自行車把手，右手時不時的用毛巾抹着打在眼皮上的雨水，在漆黑漆黑的泥巴路上，艱難的向前騎着，去到鄰莊的梁村……到了村頭便敲開了小賣部的們，打聽到梁子家的住處。梁子一家聽到敲門聲，便猜出了來者的大概，大成簡單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大哥，你可來了，我也是沒辦法，害怕啊，出人命了，所以趕緊的讓你弟妹去給你們報信了，窪子還不讓我說，想藏我這兒，那哪成？”邊說着邊便偷偷摸摸地把大成帶到了一間偏房。窪子見了大成，慌張地不行，狠狠地瞪了一眼梁子，梁子當然明白啥意思，微縮了下身子向大成身後退了退，沒敢說一句話。“咋地？不打算給家裡說，就這樣藏起來？你糊塗啊！”大成看到這情景，忍不住咆哮起來。窪子吓得不敢擡頭。“你說，說經過，人死了沒有？你确定不？多大年紀？”大成瞪着倆眼追問，要把窪子吃了似的，要不是在外人家裡，估計要動手了。“多大年紀，沒看清楚，反正是死了……”“我太困了，又下着雨，一不留神沒刹住車……”“我害怕啊，不知道咋辦，隻想着跑……”窪子上句不接下句的解釋道。“車呢？你咋跑回來的？”“車沒刹住，開溝裡了，要是車能開回來，就不這麼害怕了，開車跑了就是，反正路上也沒看見其他人……”“你還說？要不是車，就抓不到你了，對不？你能耐了……”大成的怒聲更大了，氣得臉色鐵青，身上的水順着衣角褲角滴在地下，屋裡好似隻有一口氧氣，讓人喘不過氣來。再說，那個年代，90年代初啊，沒有攝像頭，沒有便捷的通訊設備，窪子說的完全有可能。但是現在的情況是，被抓，隻是時間晚些的問題。大成非常清楚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不敢讓二弟再去現場，隻是寄希望于被撞的人沒有死。“現在，跟我回家，商量商量怎麼辦！”“對對對，得回家……”梁子支支吾吾的附和道。窪子二話沒說，起身就往外走……大成跟梁子交待了幾句，便推起自行車緊跟在窪子後面，怕他跑了似的。

家裡坐了這麼些人，順子和他媳婦，來喜和他媳婦，二叔家大哥大嫂，群子哥。窪子進屋後，顯然有些不高興了，一句話沒說進了裡屋，他當然不想讓這麼多人知道這件事，但他心裡也清楚，他們早晚都會知道，整個村子裡的人都會知道，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他恐懼着，後悔着，懊惱着，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就等着，等着某個時刻的到來……兩個人身上早就濕透了，可誰還在意這個？天大的事兒在這兒擱着，怎麼辦？空氣凝固着，所有人都等着窪子說一說，但他一聲不吭，不知道如何開口。還是來喜，走進裡屋和窪子說了幾句，平時，窪子就和他還有順子關系好，三家走得近，窪子是有些巴結來喜的，覺得他在學校是領導，結交朋友廣，有用得着的時候。來喜問他什麼，他都如實回答着，外面屋裡人也都聽到了大概。然後來喜出來沖着大成說：“我覺得這事兒，别太急，先試着打聽一下被撞的人，咋樣了，報警了麼？能花錢私了不。”“急有啥用，明天天一亮，就去撞人的地兒看看，得有人出面不是，要是人死了，起碼争取人家原諒，聽聽人家有啥要求，我們再想辦法應對。”大成氣急敗壞的甩下一句。“那明天誰去？起碼得先給車主家說聲吧。”“有事讓來喜先出面協調吧，他見過的事兒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商量着，窪子索性躺在床上，一句都不想聽，他在想，如果這事兒不是出在他身上該多好。屋外的雨仍在下，并沒有停的意思，這漆黑的夜，注定會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