窪子媳婦在家吃不下飯,懷着孕本來胃口就差,再加上心情低落,連一口水都喝不下去。清蓮便帶着倆孩子去窪子家照顧,還用家裡糧食換了二斤油條給四個孩子吃,孩子們能吃上油條别提多高興了,小崽子們哪裡知道大人們的煩惱。這時候懷孕了可是不敢給外人說的,計劃生育政策正緊張,沒有工作的還敢大着膽子生,有工作的隻要違背計劃生育政策,那立馬就給開除單位。大成家的圓圓和猛子因為年齡離得近,差點被罰,幸虧大成托了關系,找了在鄉鎮當副書記的師範同學的哥哥,才免于其難。計劃生育宣傳車天天在各村轉悠,鄉鎮裡雇傭了一批青年人組成計劃生育宣傳隊,誰家超生了,不符合計生政策了,就撞開人家的大門,掀掉人家房上的瓦,推倒人家的泥坯房……村裡的孩子們看到宣傳隊都吓得回家關大門。聽說宣傳隊在臨村抓到一個超生的孕婦,硬是把人家裝到麻袋裡用車拉去流産了,醫院裡被迫流産的孕婦一個接一個,從早上排到晚上……即使在這種萬難情況下,黃桂香倒也沒猶豫過,從來都隻想着保住這個孩子。此時,她在心裡默默禱告着,窪子能回家,早回家。
這邊大成派來喜和順子倆兄弟去了死者家裡,一是去賠罪,出了交通事故是誰也不希望看到的;二是探探對方的态度,能不能和解賠償。倆人打聽着摸到被撞老人家裡,這家人并沒有操持辦喪事的迹象,人家很堅決的表明态度,一定要等到窪子判刑後再給老人辦喪事入土,不接受和解。
是的,最終法庭宣判窪子獲刑三年。大成和來喜回家取了些窪子的衣物,帶着黃桂香又見了一面窪子,兩人見面都哭哭啼啼,好在三年不算太長,好在倆孩子都長大了,好在家族裡人多能照應,可苦了窪子媳婦還有身孕,三年,慢慢熬吧……黃桂香總算消停了些,少了平日裡的橫行跋扈。人總是要經曆一些事情,才會有所改變,隻要活着,就總會被時間磨得似乎少了些什麼,但似乎也多了些什麼。
親戚們有陸陸續續來探望的,也有聽說蹲大獄了躲得遠遠的。大成的大姐和小妹也都來過了,尤其是小妹哭個不停,最後走時還塞給了她二嫂一些錢。提起小妹,大成覺得是他自己最愧對的,父親去世的早,母親得了腦血栓不識人,窩床十幾年去世的,大成不得不把家裡最小的妹妹剛滿十八歲就早早打發出嫁了。小妹長相清秀,大高個兒,心靈手巧,她是看不上男方的,他個子矮,小眼睛,長相再普通不過了,還比她大七歲。但他有些賺錢能力,是個建築包工頭,一提韓緒中,那在他們韓莊也是有點名聲的,他們韓家也是大家族,韓緒中兄弟四個,排行老三,還有一個妹妹。大成也是看重他有些财力,不想妹妹過苦日子,才答應這門婚事的。婚後,小妹日子過得确實不錯,再加上她淳樸善良,韓家人都對她挺好,韓緒中也很知道心疼人,她的态度也在悄悄地改變。有的人一開始相看兩不厭,但婚後越看越厭倦,有的人卻恰恰相反。但無論哪種情況,在那個年代,隻要結婚了,即使兩人再厭,女人往往也隻能一直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