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幼年喪父,是母親将他拉扯成人,而後又送他去從軍。楊牧極其敬重母親,母親所言,從不講一個不字。甘雲其實性情不太訓順,是楊牧在其中一直要求妻子忍讓,以至她最終情緒爆發,提出自盡。”
崔令儀歎了口氣。
常見的婆媳狗血要素集齊了。
“仵作驗屍了嗎?”崔令儀問。
“已經驗過。”謝珩道,身後衙役将驗屍報告遞給他,他将其交給了崔令儀。
死者楊王氏,五十二歲,身高五尺一寸,應天府江甯縣人,平民,十九歲嫁與小吏楊順為妻,其獨子楊牧娶甘雲為妻。無其他親眷。
死亡時間是五月廿六日戌時三刻,死亡地點是自家東廂寝室。經仵作查驗其體表傷痕後可以得知,其緻命傷在右眉梢後三寸,發際下五分,也就是右側太陽穴。是平刺而成,傷口是斜長形刺創,長1.2寸,深2.5寸,創角一銳一鈍,與涉案金簪創口寬度吻合,簪身染血部分長度與創口深度一緻。
可以斷定楊王氏直接死因為右太陽穴刺創導緻顱腦損傷、顱内出血而亡。其死亡性質屬于非預謀殺人,系争鬥中意外緻傷。
“我要見甘雲。”崔令儀道。
甘雲還沒被押入刑部監牢,整個人曆經一夜審訊,精神狀态還不差。她相貌極清秀,眼如水杏,而眼尾微挑時卻有三分銳氣,鋒芒暗藏,是有城府韬略的人,又得公主器重,應當不會因為一時氣憤而激情殺人。
因未沾胭脂,面皮白得近乎透明,卻在右耳下方漏出一道淺紅抓痕,是案發時楊王氏指甲留下的印子,已經結了細薄的痂。左手腕骨處有薄繭,是常年握筆寫狀紙磨出的,多年以來應當是從事文書工作。
她身高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間,身着月白色中衣,卻不合身,順着領口能夠看見三道新結的血痕。
“錯了。”崔令儀一見到她就立即道。
“什麼錯了?”謝珩問。
“抓錯人了。”崔令儀道。
“楊王氏是右太陽穴被刺中,而甘雲是左撇子。”她道,“且楊王氏的傷口是平刺所緻,兇手應當與她身量相當,而甘雲較為矮小。如果是甘雲出手刺中她,傷口必然出現夾角。”
崔令儀比劃了一下:“一定是由下向上刺入的。”
“既然如此,誰會趁機殺害楊王氏,又推到甘雲頭上呢?”謝珩問。
“排查現場與楊王氏身高相當的人,太高或太矮都會留下痕迹。”崔令儀道,“有可能是當日站在甘雲左手邊的人,且我覺得男性幾率更大,要用一枚較為圓鈍的簪子将楊王氏刺死,那麼一定需要很大的力氣。”
謝珩點頭應下。
甘雲屈膝向崔令儀行禮道:“多謝小姐為我洗脫嫌疑。說實話,那時候是不是我刺中的婆母已經記不清了,我實在無法力證。”
“不必客氣。”崔令儀道,“但我想,你應該有懷疑的對象了,是不是?”
甘雲眼中閃過一縷驚慌。
崔令儀道:“那人就是你的丈夫,楊牧。”
甘雲立即跪下,口中連連稱道:“我彼時是真的沒有察覺是誰所為,隻是後來聽小姐所言,确實與外子的特征相近。但是我想應當不是外子才是,那畢竟是他的母親啊!”
“是不是他,排查之後就明白了。”崔令儀道。
甘雲道:“可是外子和婆母感情深厚,婆母獨自一人将他拉扯成人。他也曾多次勸我對婆母多加忍讓孝順,隻因婆母之恩今生無意還報……”
“你婆母養過你嗎?”崔令儀不耐煩聽。
“不曾。”
“你婆母對你好麼?”
“實話實說,也一般。”
“你婆母給你花過錢嗎?”
“隻出了少于聘金。”
“這不就結了,冤有頭債有主,誰媽不易誰彌補。”崔令儀道,“他孝順他娘,和你有什麼關系。若他有一日不想孝順了,也不會告訴你知道。”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崔令儀道,“若真是他,那麼有關于他的動機,屍體上應該會有答案的。”
“可若真是他,他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