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龍柱上燈火明滅不定,映得禦座前的盛世帝王眉眼似隐似現。他眉骨如刀削般淩厲,卻在眼角處爬滿蛛網似的細紋,一雙丹鳳眼宛如鷹隼銳利,金冠下隐約露出幾縷積年的銀絲。
“朕今日召集你們前來,确是要跟你們理清一樁家事。”
陛下坐下之後,目光在崔令儀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緩緩道:“左昭,你先說。”
陛下直接點出罪魁禍首。
左昭向前跨出一步,道:“陛下,今日趙王妃也在此,陛下可以請女官查驗王妃身上的傷痕,便知微臣所言一切屬實,趙王對趙王妃的惡行,簡直是罄竹難書。”
屋裡的人臉色都立刻變得詭異起來。
且不說别人的老婆怎麼樣管他什麼事,事到如今,他竟還不為自己申辯,把力氣都花在别人的老婆身上。
蕭臨淵冷笑道:“左昭,你血口噴人!本王何時對王妃動過手?你若有證據,盡管拿出來!”
左昭卻道:“證據?王妃身上的傷痕便是最好的證據!陛下若不信,大可請王妃自己來說!”
陛下将目光轉向白芷柔,道:“趙王妃,你可有何話說?”
白芷柔微微欠身,道:“陛下,臣妾确有傷痕在身,但并非趙王所為。此乃臣妾不慎跌傷所緻,王府内仆婢均可作證。”
左昭聞言,急道:“王妃,你何必替他遮掩?他那樣對你,你為何還要維護他?”
白芷柔面色一白,卻依舊道:“驸馬,臣妾與趙王夫妻一體,感情甚笃。沒發生的事情就是沒發生過,殿下待臣妾極好,世人皆知。”
崔令儀不由得轉過頭去,看向小醜。
左昭雙唇嗫嚅,顯然是沒有料到白芷柔會不承認。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從白芷柔的臉上看出什麼破綻來,然而白芷柔的神色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動搖。
陛下輕輕敲打着扶手,目光在衆人之間來回遊移。這殿内的氣氛,如同緊繃的弦,随時可能斷裂。
左昭見白芷柔不肯配合,心中焦急,他再次開口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屬實,王妃她……”
“夠了!”蕭臨淵猛地打斷了他,“左昭,你休要再污蔑本王!本王行得正坐得端,豈容你這般诋毀!”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長公主突然開口了:“陛下,此事關乎趙王府的聲譽,也關乎皇家的顔面。臣妾認為,不如請女官前來查驗,以證清白。”
陛下聞言,微微颔首,道:“也好,就依長公主所言。傳朕旨意,請女官前來。”
不一會兒,一位身着宮裝的女官來到殿中,緩步行至白芷柔身前,微微欠身行禮,而後引白芷柔到後殿去寬衣驗傷。白芷柔面色酡紅,卻也知曉此事無法避免,隻得随她而去。
不久,女官查驗完畢,她率先從後殿之中走出,向陛下禀報道:“陛下,趙王妃身上确有傷痕,但如王妃所言,皆是跌傷所緻,并無暴力痕迹。”
此言一出,左昭臉色大變,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切竟會是這樣的結果。蕭臨淵亦是面色陰沉,手中茶盞幾乎被他捏碎。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左昭連忙跪倒在地,連連叩首謝罪。白芷柔則輕輕舒了口氣。
陛下擡眼看向長公主:“舒兒,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
長公主斂袖跪在陛下面前:“父皇,驸馬在早朝之上當着文武百官妄言他人私隐,大放厥詞,是兒臣約束不力,請父皇責罰。但是兒臣覺得,驸馬為人良善寬厚,他一定是被人誘導至此,請父皇明察。”
陛下立刻顯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左昭難得附和起長公主的話:“正是,陛下。在殿上的崔令儀和謝珩都能為微臣作證,臣絕對沒有講假話,臣所說的絕對都是真相,陛下不信可以問他們。”
陛下目光掃過崔令儀。
“崔氏,那就你來說吧。”
崔令儀應道:“是。”
“臣女認為長公主所言有理。”崔令儀道,“數日前,臣女被指在趙王妃日常飲用的坐胎藥中下紅花導緻王妃流産,被趙王告發,打入大理寺诏獄。在诏獄中幸得謝珩謝大人寬容,由臣女辯白冤屈。”
“根據當時的證據,臣女對趙王妃下毒的動機、方式、人證、物證,都不能成立。其實此事還有最可疑的一點,臣女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紅花真的可以緻人流産嗎?”
陛下問:“不能麼?”
“紅花确實是孕婦禁用的藥物,但是如果說孕婦隻要吃紅花就會流産,臣女覺得也不盡然。而其中最能證明紅花不能緻人流産的證據,還是趙王殿下貢獻出來的。”